他最后勸諫了洛擎蒼一番。
一是一定要退守烏州，令當地政府建立臨時收容居所，以收納暮州硫州以及逃出來的未州百姓。
二是胡人示弱之時，千萬不要主動追擊，很大可能是陷阱，以烏州險地背靠幽云府資源固守為上策。
三是北地官員全部不可輕信，要慎用，還要仔細查證。
顧正言懷疑那些北地官員不僅自身受到死亡威脅，很大可能家人也被胡人控制了，或者有什么把柄在胡人手里。基于此，可以反向操作，用些手段將計就計，也許有意外的收獲...
四是看護糧草的人一定要是親信，運輸過程要派重兵護送，胡人背后指點的人定是不凡，如果久攻不下，最有可能在糧草上下手。
顧正言滔滔不絕，聽得洛擎蒼瞪大眼睛驚了半晌...
他發現顧正言提出的意見，很多雖然他也明白，但絕對沒有這么全面和細致...
這小子，果然還有貨！
洛擎蒼突然想把他留在身邊當個幕僚什么的，但一想到他馬上快會試，又打消了這個主意。
但是對顧正言的態度熱情了很多...
顧正言交代完畢終于松了口氣，他只希望自己費心費力搜尋的歷史經驗，能助老丈人能守住。
戰勝胡人可不是一時就能完成的，能守住已經很不錯了。
這次洛擎蒼派管家親送顧正言出府。
要知道讓路管家送的人，一般都是朝廷大員，像他這種舉人還是第一遭，引得路管家內心驚嘆連連。
顧正言離了侯府后又去了趟水鏡齋，他現在才知道，原來水鏡先生才是隱藏的大腿...
雖然太傅魏伊大發神威暴揍兩位大臣的消息成了機密，但顧正言還是通過姜葵的渠道知道了此事。
知曉后他愣了半晌，接著便是滿心驚喜，他知道那位隱藏的水鏡先生大弟子身處高位，但沒想到居然是一朝太傅，這也太離譜了吧？
不過驚喜之后他也升起了些憂慮。
本來身為公羊學子的太傅茍在朝堂可以猥瑣發育公羊學派，但一旦公羊學派暴露在外，很容易受到其他朝臣的攻訐。
沒辦法，誰讓公羊學派在歷史上這么暴躁呢...
而且隆耀帝要是知道太傅是公羊學派的，不知道是個什么態度，或許會疏遠，收權。
公羊學派可以說是儒家最鋒利的那把刀，但對當權者可不一定是好事...
其實公羊的激進做派和大復仇思想還好，最關鍵的是，公羊學派還有一個重要的思想理念，這也是逐漸被歷史當權者淘汰的最重要原因。
公羊學派信奉理想王！
什么叫理想王呢，就是公羊學派信奉理想的好皇帝，并不是現在即位的皇帝，也是說現在的皇帝是昏君，那就滾一邊去吧...
而且他們認為皇權并不是絕對至上的，認為是一種上天賦予的一種爵位而已...
這一點讓以百姓角度和社會長遠發展的眼光來看，當然是好的，但這讓當權的皇帝怎么想？
能忍嗎？
當權的皇帝可能會想，要是朕有一點非明君之為，不是你們的理想王，那你公羊學派是不是就要造反或者另推新君還是咋滴？
而且朕要是慫了不想打仗，那是不是要被你們天天懟呢？
這還得了？
所以西漢末期公羊學派就被信奉“現世王”的谷梁學派按在地上摩擦...
顧正言的憂慮也因此而來。
其實說實話，這些哲學政治思想，以現在的目光來看，沒有絕對的完美，只有切合當世社會的現狀以及當權者的思想，才能長治久安，長久生存。
要想讓公羊思想重回大雍朝堂和長久生存，必須變通！
尤其是尊奉理想王和皇權不至上這兩點，絕對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顧正言思慮良久，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現在區區一個舉人，人微言輕，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只能給點建議，要是這些大佬聽聽還好，可要是不聽呢？那自己一個人還玩個錘子？
所以他為了今后和洛書瑤的美好生活以及抗擊胡人，除了商業外，他還周密地制定了下一個官場兩年發展方案。
目的就是快速加官升級！
升級有兩條路，一是軍功，得到爵位，但是這一點很難，胡人太難打，而且大雍的爵位很難很難，文官的阻力太大。
二嘛，就是作為文官升級，但是文官想要快速升級必須要具備四點，背景，政績功績，威望，拍皇帝馬屁。
背景他相信自己沒有問題，至于政績功績，他早就準備好了，只要他中了進士，他有一個大禮物送給隆耀帝，順便拍拍馬屁，到時想不升官都難...
還有一個，也是他會試之后要做的！
提升威望！
威望不行，不足以配其位。
大雍朝重文，所以很難像漢唐時期那種光靠軍功就能坐火箭般的升級。
一般來講，古代大一統的時代，文官的晉升，要是威望不行就算有天大的功勞，頂多給個虛職就差不多了，實權是不可能給的。
除非是到了王朝末期朝政崩壞的那種時候。
這一點顧正言早就前世那個歷史學姐探討過。
為此，他準備來票大的。
他準備和水鏡先生商議商議，委婉地向提出看能不能適當的變革公羊學派的某些思想，變得讓當權者容易接受。
接著他決定把自己打造成一個思想家，以收取天下士子之心，這是提高威望的重要方式。
具體的做法就是以變革后的公羊思想為主體，加上一些北宋的小部分積極思想，最點睛的是，他準備把王陽明大大的心學借用一下...
當然，現在可不能全部推行心學，不然整個大雍的文壇怕是要地震了，將再無寧日...
所以他準備借鑒一下陽明學派一個分支學派的思想，這個學派叫做泰州學派。
泰州學派的創始人叫王艮，這是一個中華民族歷史上很偉大的哲學家。
他的泰州學派是中華歷史上第一個思想啟蒙學派。
王艮認為，“夫子亦人也，吾亦人也，圣人可學而至也，簡單可行，販夫走卒皆可學而有得”。
意思很簡單，他認為圣人不一定是讀書人！
農民，工匠，商人，做菜的...只要能達到極致，誰都能成圣人！
說白了王艮的思想就是提倡各個行業發展！提高各行業以及各行業人的社會地位。
不再是讀書人一家獨大！
以現在的眼光來看，在當時能提出這樣的一個觀念，不得不說是很偉大先進的。
最關鍵的是，王艮的思想是少數涉及到提高古代工匠地位的思想。
這里工匠指的是技術級別的科學家那種，不是單純的工人。
要是這些科學家被重視起來，那工業水平...
顧正言仔細研究過大雍朝的現狀。
戰馬太少，組建不了強大的騎兵，那要從正面戰勝胡人騎兵，只能依靠先進武器這一種方法了。
但先進的武器要能量產，必須要提高整個社會的工業水平。
要提高工業水平，那提高科學家匠人的地位就很有必要了！
當然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但不妨礙顧正言現在提出來。
但顧正言可不會傻傻地把全部泰州學派的思想提出來，要是那樣的話那天下讀書人怕恨不得砍死自己...
農民，商人，工匠都能成圣，那讀書人怎么辦？
地位高高在上的讀書人還玩什么？
所以他必須做一些溫和的修改，目前來看，必須以“士”階級為主導，但要言明其他行業和階級的重要性！
在蘊含深刻道理和哲學思想的基礎上，讓大多數人都能接受。
那小部分不能接受的，捅死就好了。
...
四月二十一日，當洛擎蒼一切準備就緒，開始北上抗胡的時候，洛書瑤回到了侯府，一是辭別洛擎蒼，二是交給洛擎蒼一封書信。
這是她和顧正言商議之后所做的決定，她準備攤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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