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各處酒樓都在議論著，說書的，唱戲的，把今日的事跡編成了各種藝曲。
一時間，顧正言的大名深深印刻在了上京百姓心中，無有不識者。
而且口口相傳之下，越來越玄乎了。
有的版本竟說顧正言一刀出，比試臺頓時裂開，護城河也被刀氣一分為二...
不過這些事情顧正言一無所知，他一回到沁院就站在院子閉目沉思起來。
他在思考接下來的路。
本想快速晉升，給這個風雨飄搖的王朝續續命，順便和洛書瑤早點過上安穩的日子。
但他改變主意了。
他對隆耀帝極為失望，他知道隆耀帝在太平之世也許是個明君，但如今內憂外患下竟還是如此優柔寡斷，左右搖擺，遲早會害了天下。
自己絕不能陪他送死！
要死，死你自己的！
至于姜葵...
顧正言目光閃爍。
這個女人有野心，但...
再想想，再想想！
“在想什么？”
洛書瑤緩緩走來，從身后抱住了他。
顧正言握住她的手：“家國天下。”
洛書瑤靠在背上，臉上露出一股依戀：“累不累？”
顧正言轉過身望著洛書瑤：“當然累了！”
“那要不要...”洛書瑤往下看了看，眨了眨眼睛。
意思大家很懂。
顧正言：...
“呃...算了吧，有空再說，”顧正言搖了搖頭。
洛書瑤盯著顧正言，嘴角含笑，目光盈盈：“沒想到顧大相公這么厲害！”
“你怎么不跟我說？我還擔心你...”
洛書瑤的樣子帶著幾絲崇拜的意味。
很少見。
她本就是武將之女，遇到顧正言之前她曾幻想過未來的夫君是一個提刀縱馬，豪情萬丈，才華橫溢的男子。
她找到了，這樣的男子，就在自己的眼前！
洛書瑤一時溫柔至極。
顧正言有些不習慣了...內心感慨，果然男人還是要猛一點才好！
征服女人，除了錢和魅力，猛好像也是一種有效的方式...
“你不是早知道我和劉青劉遠他們交過手嗎？”
洛書瑤輕聲道：“可那幾個胡人太過強大，我怎么知道你打不打得過。”
“現在知道了吧？”顧正言笑道，“要是侯爺知道，你說他是不是搶著要我做女婿？”
“嗯！”洛書瑤沒有反駁，很是贊同。
“啊？”顧正言瞪大眼睛，“那我直接和胡人打一架不就能娶你了？還費心費力還折騰個屁啊！”
“你跟他說去啊！”
二人又膩歪了一陣，洛書瑤問起了正事：“為什么不要陛下的賞賜？”
顧正言：“你說的，要他賜婚？”
“嗯...”
顧正言認真道：“我不需要他來賜婚！我的人，我自己會去娶。”
洛書瑤愣愣地望著他，接著嫣然一笑：“好！那...”
“什么時候？”
顧正言想了想：“呃...等果酒的生意起來后？娘子，我還欠你幾萬兩銀子呢，哪有夫君欠娘子銀錢的，這樣怕是會被人說閑...”
洛書瑤大氣道：“給你免了！”
“啊？”顧正言驚喜道，”這么好？”
洛書瑤白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呃...可我的聘書還沒寫好呢...”
洛書瑤一愣：“你...你還沒寫好？”說著便上去掐了他一下。
“哎呀~”
“還不快寫？怎么，你還等著我給你寫？”
顧正言打了個哈哈：“呵呵，怎么可能，回頭就寫！”
這些顧正言怎么可能沒想過，但他還是想得到侯爺的認同，這也是對侯爺的一種尊重。
又打鬧一番，顧正言問道：“那些人的傷勢怎么樣了？”
洛書瑤嘆了口氣：“沒生命危險，但斷肢續接，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你會怪我不早點出手嗎？”
“我是不是，出手晚了？”
洛書瑤捧著他的臉，安慰道：“你自責了？本就不是你的事，本就是沒意義的比試，我不知道，我沒怪你，要怪，就怪他們！”
“傻相公，你拒絕賞賜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你的眼神...”
“什么？”
“毫無忠君之意...”
“想拿我的娘子和女人去換取茍安的帝王，我忠他做甚？”
“這話，別對別人說...”
“當然！”
...
金府。
一群官員正在大堂議事，金輝高坐中央，他沒有戴帽子，頭上還是那款火云邪神的發型。
看起來很是瀟灑。
有幾個官員每每見到都忍不住想笑，但他們知道千萬不能笑出來，否則會出大事。
聽說前幾日有個下人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結果公爺大怒，讓人把那下人當場杖斃然后拖出去喂狗。
可憐那下人只是笑了兩下就直接領了盒飯，其他下人知道后噤若寒蟬，再也不敢當面露出笑容。
只能暗中笑。
金輝在官場一直比較低調，很少會召集自己一脈的人，但今日顧正言讓他感覺到了威脅，他決定召人商議下。
“公爺！此子已成了火候，現在要動他，有些不易啊！”
“劉大人此言差矣，我觀此子絕非凡人，現在雖有火候，但尚為年輕，要是再拖下去，怕是更麻煩！”
“凌大人所言極是！”
“公爺，這小子殺了這么多胡人，加上他之前的策論，必是主戰一脈，相信左相大人會感興趣的，何不連同左相...”
金輝點了點頭：“老夫正有此意，衛松這老東西最見不得主戰的人，可以利用這點。”
“來人啊！”
“是！”
“下帖，備駕左相府！”
“是！”
金輝冷哼一聲，目露陰色。
你一人能打又怎樣？敢得罪老夫，哼！
翌日，秋風颯颯，天氣忽然轉陰。
照理說胡人比試輸了，狁粥應該準備打道回府，但他不僅沒有走的意思，還要再上太極殿拜見隆耀帝。
狁粥心底其實很慌。
右賢庭為了穩勝，精銳盡出，一個大都尉、一個大當戶、兩個萬騎長、兩個貴族勇士，這些人在單于庭都是冠絕三軍的勇士，整個胡族從上到下從沒想過會輸。
要是帶著戰敗的消息回去...
別說吐羅，就是戎獫也會扒了他的皮。
一想到這里，狁粥決定破罐子破摔。
“咚~”
晨鐘響起，朝會如往常一樣開始了。
本來大雍戰勝應該是高興的事情，但今日的氣氛始終有些不對。
有些古怪。
古怪的氣氛被狁粥打破了。
“大雍皇帝陛下，我胡族既以天狼神發誓，定當遵守約定，何況還有單于的王印，但！”
“胡族和大雍有約在先，不可傷人性命，吐羅單于的原話是，要是我胡族南下死傷一人，必將傾其四十萬大軍踏平大雍！不死不休！”
“而我胡族也遵守約定，之前的比試中，雖有傷退者，但并未有一人出現傷亡！”
“但現在我胡族勇士死了六人，大雍皇帝陛下何以教我？”
狁粥一臉怒意，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隆耀帝一愣，他還以為狁粥是來服軟的，沒想到是來找麻煩的！
不過傾其四十萬大軍南下，還是嚇了隆耀帝一跳。
他不能指望大雍軍卒都是顧正言這種吧？
“逐日王此言何意？與顧卿一戰時，顧卿曾得你允許方才死戰，怎地現在忽然后悔了？”
“怎能無信也？”
隆耀帝皺起眉頭。
狁粥搖了搖頭：“大雍皇帝陛下，此言差異，我只說把那人的舌頭眼睛割掉，并無說死戰，更加沒有答應。”
“陛下不信，可以詢問會胡語的大人。”
顧正言帶著詢問的目光朝鴻臚寺的官員望去。
“可有此事？”
“呃...回圣上，好像確實沒有聽到...”
隆耀帝臉色有些難看：“逐日王，你這意思，是不想承認你們輸了？”
“大雍陛下英明！”狁粥點了點頭，“兩國契約中規定，誰殺死對方的人，誰就算輸！就算我有殺那顧正言之意，但只是言語上而已，且契約是由吐羅單于親手書寫，本王何能改變單于的旨意？”
“依照契約，大雍殺我六人，算是大雍輸了，而且大雍必須給我胡族一個交待！”
“要知道我胡族此次死的勇士，相當于大雍的二三品大員以及勛貴親屬。”
金輝見狀心中冷笑，趁熱打鐵道：“陛下，老臣以為，顧正言為了一介紅顏，竟把國家安危拋在腦后，怒殺胡人。此舉不僅有悖契約，更把我大雍陷入險境，可能和胡族再沒了緩和的余地。到時兩國刀兵相接，我大雍子民將死傷無數，顧正言難辭其咎，其心可誅也！”
“望陛下懲治此獠！”
衛松看了看魏伊，見魏伊一臉愕然地盯著金輝，趕緊往旁邊挪了兩步，頷首道：“陛下，臣認為，老國公所言甚是！”
“明明兩個女人就能讓大雍免于刀戈，顧正言為一女子竟作出違背契約之事，殺六個胡人表面上是出氣，但長遠來看，胡人將會更為憤怒，認為是我大雍挑釁在先，屆時要用多少將士的性命為他的沖動擔責？”
“此舉，表面為英杰之舉，實則沖動魯莽，乃我大雍的罪人！臣請陛下把顧正言交由胡人處置，以平息胡人的怒火！請陛下三思！”
金輝心中滿意，接著道：“陛下，臣附議左相所言，最好把洛書瑤二人也一起交由胡人，以平息其怒...哎喲~”
“是誰用鞋扔老夫？”金輝還沒說完，便感覺臉色被鞋扔了一下。
“彼其娘之！混賬東西！”
太傅魏伊光著一只腳沖向金輝，一把拍掉金輝的帽子，抓住僅剩不多的幾根頭發，開始捶打油光蹭亮的頭頂。
“砰~砰~”
“老夫從未見過如此無恥之人！羞與爾等腌臜為伍！就算這官不做了，老夫也要跟你們拼了！”
“墩汝其母！”
“砰~”
“啊~老夫的頭發！我去你大爺的！”
頭發是金輝的逆鱗，金輝怒了，也開始扭打起來。
“砰~砰~”
“啊~”
一切發生太快，還沒睡醒的眾人都沒反應過來，愕然看著這一切。
衛松趕緊往后面又退了幾步，生怕波及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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