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太極宮門前熱鬧非凡的時候，北武街外一輛馬車緩緩行來，前后跟著兩隊騎馬帶刀的軍卒。
“吁~”
“莊公子，到了。”
“呼~”
來人便是被侯府送回來的“小畫圣”莊玄澈，不同他在胡人領地流浪的乞丐樣子，此時莊玄澈一身儒衫，頭發齊整，又恢復了幾分翩翩公子的瀟灑樣，但眉宇間透露出些許滄桑。
他背著一背簍畫卷下了馬車，看著雄偉的上京城，莊玄澈略滄桑的臉龐上露出一絲感慨。
離去時，青驄躍馬正年少，歸來時，鬢上眉頭多枯槁。
一番感慨后莊玄澈感受到背后畫卷傳來的重量，目光越發堅定。
他不知道他的畫會給上京帶來什么沖擊，也許里面的內容可能被某些人不容，也許界畫的畫法過于匠氣，被書畫界所抵制。
但他義無反顧。
有的事，他必須要做！
大丈夫在世，要是所為不能從心，也太過憋屈！
“走吧。”
“是，莊公子。”
這幾日胡人的人事鬧得沸沸揚揚，上京到處都在談論，進城不一會兒莊玄澈就聽說了顧正言的事跡。
啊？
五元及第，一月之內官升兩級，得圣人傳夢作菜根譚，怒劈萬騎長，手撕大都尉...
嘶~
一樁樁一件件事情，讓莊玄澈徹底懵了，這是話本里面的東西的吧？
但就算話本也不敢這么寫吧？
再三確認后莊玄澈只能感嘆，子云兄...果非凡人也！
來不及過多感慨和敘舊，莊玄澈想先回書畫院和自己的老師報個平安，越往皇宮方向行去，他發現周圍百姓的議論之聲越來越激烈。
嘴上還是離不開那兩人的名字。
顧大人，洛小姐。
又出什么事了？
一番詢問，莊玄澈剛恢復的情緒又懵了。
洛小姐太極宮宮前擊鼓鳴冤？
馬踏龍孫？
啊？
這...
莊玄澈心情復雜，站在原地愣神了許久。
良久他感慨道，也許只有這樣，二人才能互相配得上吧。
不行，我得趕緊去看看。
告別一眾軍卒，莊玄澈加快腳步趕往太極宮。
此時太極宮已經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眾人的神情已由最初的愕然和驚駭變成了濃濃的擔憂。
洛小姐不吃不喝擊了一個上午，看樣子還不準備停下，圣上會怎么處置不說，關鍵餓出渴出個好歹，那...
有百姓自發給洛書瑤送水送東西，但洛書瑤道了聲謝后，直接拒絕了。
侯府的人也來了幾波，但洛書瑤依舊倔強。
隆耀帝傳了幾個口諭，甚至皇后都下了懿旨，但洛書瑤不聽。
態度很堅決。
放人！
否則要強行帶走我，那只能帶走我的尸體。
抗旨大不了殺頭便可，但公道，必須先給我的夫君！
洛書瑤當然清楚這是隆耀帝的權宜之計，更知道顧正言很快就能出來，但她還是不服。
事，不是這么個事兒！
她在乎的，從頭到尾就只有一點。
我相公，可以因其他理由被抓進去，但絕不該因胡人被抓進去！
管你什么權宜，管你什么借口！
放人！
這是屬于洛書瑤的倔強。
屬于顧正言妻子的倔強。
“讓讓~”莊玄澈擠了進去，看著秋陽下不知疲倦的白色身影，莊玄澈喟然長嘆：“世上竟有如此女子！”
“和顧兄真是天作之合！”
轉念一想，連洛小姐都不畏生死，自己又何懼之有？
莊玄澈當即取下背簍，把一張張畫拿了出來，朝周圍大喊道。
“各位，在下乃宮廷畫院畫師莊玄澈，剛從北地歸來，親眼見過胡蠻屠戮我大雍無數子民...”
接著莊玄澈開始介紹起了他的來歷和畫，并給了一點酬勞讓旁邊幾人幫忙把畫高高舉起。
“啊？這是...”
“胡蠻？”
“怎么這么血腥？”
除了這次比試，上京百姓之前從未真正見過胡人的殘暴，比試還有規則限制，和大肆屠戮的場面有本質區別。
百姓們的消息來源不外乎口口相傳或書本，但這些方式遠不如圖畫影像直接。
幾人舉起的畫中，記載了胡人屠城無故殺人的暴行，極為野蠻殘暴，畫中之景，宛如地獄。
給眾人帶了極大的震撼。
“這是真的嗎？”
“廢話，消息早傳過來了，你不信問下城外從北地逃難的流民，哎，親眼見到，才知北地百姓如此疾苦。”
“太慘了...”
“豈有此理！曾幾何時，胡蠻只是猐夷的下臣，我大雍的仆人，現在竟...可悲，可嘆！”
“這些胡人這么可惡，為什么朝廷還要一味委曲求全？”
“國庫空虛啊！”
“錢呢？”
“呵。”
“氣死我了，胡蠻連老少都不放過，混賬！”
“多少女子被胡蠻侮辱！禽獸！”
“顧大人殺了六個胡人大將，實乃我大雍的功臣，朝廷卻莫名關了起來，是何道理？”
“是極，朝廷太偏頗了，放人！”
“同意，胡人如此沒有人性，朝廷不僅不全力北伐，現在居然還一味和談！殺我大雍這么多人，不用償命嗎？”
“現在還關押有功之臣，簡直胡鬧！放了顧大人！”
“是啊，放了顧大人！”
在這幾幅畫的加持下，周圍百姓群情激憤，大聲呼叫起來。
莊玄澈見激起了民憤，心中一震，果然有效！
他路過幽云府時，在幽云府的不少城池試過，但幽云府的百姓早就苦胡人多矣，早就見怪不怪了。
相較胡人，其實他們更加痛恨苛捐雜稅越來越多的大雍，所以莊玄澈的畫在幽云府反響平平。
但上京百姓不一樣啊，上京百姓大都有些見識，胡人打下來會嚴重影響他們的生活。所以上京百姓大多和大雍站在一起，對胡人沒有一點好感。
莊玄澈又換了幾幅畫，內容越來越離譜，眾百姓越看越憤怒！
兔死狐悲！感同身受！
此等行徑，和野獸何異？
百姓們的怒火被莊玄澈的畫徹底點燃了，紛紛大喝起來。
彼其娘之！
“放了顧大人！”
“放了顧大人！”
“胡蠻殺人償命，希望朝廷全力北伐！”
洛書瑤擊著鼓，莊玄澈的話她沒聽到，但百姓們的呼喊聲她聽到了，于是敲擊得更加猛烈。
在宮墻上暗中觀察的小太監見到這場面嚇了一跳，感覺要出事，匆匆離去。
事情還在發酵。
文哲書院。
文哲書院是上京除了圣天府以外最大的學宮，地位可以說僅次于圣天府。
文哲學院的山長是已致仕的上一任三省左相，趙荀。
趙荀一生為官清廉，官聲比衛松好多了，致仕后致力于學宮教育，加上多次擔任各種主考，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他還有個身份，水鏡先生的老友。
收到水鏡先生的信后，趙荀沒有猶豫立即召開書院會議，商議解救顧正言。
從政治取向來看，趙荀受水鏡先生的影響偏主戰一脈，但讓他如此積極的根本原因是顧正言的菜根譚。
這本書已經成了文哲書院的必讀書籍，很多關鍵位置還鐫刻了菜根譚所載名言，以鞭笞激勵教育眾學子。
可以說顧正言是文哲書院半個老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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