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隆萬之變 > 171傳臚,喜報
  “拆開彌封。”

  嘉靖皇帝說出這話,也顯示著他似乎并不大打算對讀卷官們排定的名次有什么異議。

  但是自古皇權至上,在打開彌封后,是否還會調整名次,那就不一定了。

  開科取士,皇帝要考慮的因素很多。

  今日是三月十七日,明日就是三月十八日,要舉行傳臚大典,所以今天就要填好黃榜并用印,把需要完成的程序都走完。

  隨著彌封被打開,第一份題卷的名字顯露出來,諸大綬。

  隨后第二個名字也出來了,是陶大臨,然后第三個陳錫......

  一直拆到第八份題卷,本次會元金達的名字才出現在眾人眼前。

  嚴嵩雖然對金達不滿,可是也不敢狠命打壓金達的名次,只能適當往下壓一壓。

  按照正常情況,嘉靖皇帝之前并沒有要調整名次的想法,那么作為會元的金達就會成為二甲第五名,而無緣一甲前三。

  隨后繼續拆開后面的彌封,鮑承蔭、劉行素、柴祥、魏廣德四個名字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樣是科場規則,即便嚴嵩,也很難刻意打壓某些人的名次,自然也很難抬高一些人的名次。

  金達,嚴嵩再不滿,也不能把他壓倒三甲去。

  魏廣德,就算他怎么賣力推,也不可能推上二甲,一切都是有規矩的。

  打破規矩的只有一個辦法,一個人能做到,那就是皇帝。

  嚴嵩在這次的進呈題卷中耍了個小聰明,把金達壓倒最低,而把魏廣德提到三甲前四名,這樣雖然也把魏廣德的名次提高了一百多名上來,可是還不算壞規矩。

  接下來就看嘉靖皇帝是什么個態度了,這對于以后嚴嵩對魏廣德是什么態度就很重要了。

  嘉靖皇帝看著桌上的十二份題卷,也沒耽誤什么時間,直接提前桌上的朱筆在第一份和第二份題卷上寫下自己的評語,這也是嘉靖皇帝的習慣。

  寫下自己的看法,表示自己是看過題卷的。

  但是在寫下兩份題卷后,嘉靖皇帝卻沒有在第三份陳錫的題卷上寫下評語,而是拿起第八份題卷放到第三的位置上。

  做為跟隨嘉靖皇帝多年的臣子來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隨侍一旁的太監黃錦馬上上前把其他題卷往后挪了挪位置,而首輔嚴嵩也只是雙眼微瞇,隨即又恢復了正常。

  嘉靖皇帝一氣呵成,在金達的題卷上寫下自己的評語,隨即放下朱筆。

  這一刻,今科殿試的一甲三名就算確定下來了。

  狀元諸大綬,榜眼陶大臨,探花金達。

  嘉靖皇帝又看了看后面的卷子,殿試排名,皇帝有最終的決定權,只是這擺上來的題卷所代表的名次,卻是體現了文官的意志。

  嘉靖皇帝終于還是拿起了最后一份卷子,看似隨意的翻了翻,嘴里說了句:“還算中規中矩。”

  還算中規中矩?

  這話是什么意思?

  嘉靖皇帝雖然說話的聲音很輕,可是大殿里安靜的落針可聞,自然讓他身邊服侍的太監和十四位讀卷官都聽得清楚。

  隨即就看到嘉靖皇帝將手中的題卷塞到了第四的位置上,位列于金達之后。

  這個名次的調整就有點大了,直接從三甲調到二甲,還是二甲第一,“傳臚”的位置上。

  包括嚴嵩在內,所有的讀卷官都不由得睜大眼睛再看了一眼那御案上的題卷,沒人多說一句,但是他們的眼神卻是飄向了嚴嵩一側。

  在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讀卷官都在猜測,或許是之前嘉靖皇帝就給過嚴嵩什么暗示,所以才會這樣吧。

  畢竟當時徐階也選擇了嚴嵩的方式,單獨把魏廣德的卷子遞給他們,讓他們先看并下評判等級。

  雖然魏廣德的卷子總體來說評分很高,但是畢竟會試名次拖累,只能呆在三甲之中。

  而且能夠殺到殿試來的貢士們,其實也沒人是菜鳥弱雞,都是很有水平的,魏廣德卷子的真實水平在這三百人當中其實還真不算出彩,會試的名次還是很客觀的。

  讀卷官里,也只有吳鵬和雷禮額頭有點微微冒汗,不過這個又怪得了誰?

  當初讀卷完后,他們就發現了那份十個上等,兩個中上和兩個中的卷子,當時他們還以為這是嚴閣老的關系戶,完全沒想到會是皇帝的。

  而嘉靖皇帝的表現,卻是在嚴嵩看來,實錘了。

  嘉靖皇帝現在每天服用的仙丹已經越來越多,那東西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

  在嚴嵩看來,嘉靖皇帝莫不是已經有所感覺,所以開始為儲君準備人手了。

  對于魏廣德,他知道的情況也不少。

  世襲軍戶家族出身,然后就是科舉出人頭地。

  上次南京倭寇就是被他們剿滅的,據說這小孩還親自上陣砍殺了一個倭寇,有勇有謀,也算文武雙全吧。

  這會兒嚴嵩已經想到后面該怎么安排魏廣德了,以他的水平,朝試估計不會出彩,進翰林院依舊很難。

  雖然現在嚴嵩父子可以說把持朝政,在六部都很有話語權,可是翰林院這個地方,向來是清流的大本營,他對這個衙門的影響說實話,還真不大。

  嚴嵩在考慮怎么安排魏廣德,其他的讀卷官這會兒也在考慮該用什么態度對待這個看上去頗有圣眷的小家伙。

  其實,在嘉靖皇帝心里,想的不過是給魏廣德一個補償罷了。

  十一月份的時候,關于九月剿倭的封賞才定下來,并發向了南京。

  魏廣德因為沒有軍職,所以沒有被列入封賞名單之中,他名下那個斬首倭寇一級的戰功被轉到了表哥吳棟身上,這個符合功勞大家有份的慣例。

  不過,在嘉靖皇帝看來,有功要賞有過要罰,魏廣德既然沒法獲得戰功,那就在科舉上給他一個補償吧。

  或許還有其他想法,誰又知道呢!

  之前他是打算給他貢士的機會,但是沒想到報上來的名冊里已經有他的名字了,那就只能殿試給他個好點的名次,也算對得起他這份忠誠。

  “其他的你們定吧。”

  嘉靖皇帝又看了下自己欽定的本次殿試成績后,略微滿意的點點頭,隨即說道。

  吩咐完大臣,嘉靖皇帝有對黃錦說道:“讓尚寶監、制敕房配合,皇榜填好就馬上用印蓋章,不要耽誤了明天的大典。”

  “是,奴才下去就和他們說。”

  黃錦立馬躬身答話道,黃錦現在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提督東廠,這尚寶監自然在他直屬范圍之內,只不過他關注更多的還是宮里的事兒,東廠那邊他交給陳洪在負責。

  這個時候,十四個讀卷官也向嘉靖皇帝行禮,然后帶上十二份題卷退出屋去,到隔壁房間開始整理這次殿試成績并填榜。

  而此時的九江府城里,九江衛衛指揮使司衙門一切如常。

  年前南京兵部、五軍都督府來人了,把這次的剿倭的封賞發了下來,在當時可是讓全衛上下歡喜了一場,實在是賞賜有點出乎意料。

  衛指揮一級大多都沒到升官的時候,自然沒人覺得能升官,而且就算升又能升到哪里去?調京營嗎?

  這年代,武官都還是覺得在地方好,去了京城就要成天點頭哈腰的,實在不是好去處。

  因為這次功勞很大,所以賞賜雖然沒有給他們加官進爵,但是都被提一級散階外,九江衛指揮使和指揮同知更是獲賜一件斗牛服,而其他諸將則獲得了一件麒麟服。

  升官的,也只有吳占奎升指揮同知,魏勐從從五品衛鎮撫位置升到后軍千戶所千戶,品級提高一級到正五品。

  右軍千戶所百戶魏文才也因為出戰有功,被特例賞賜麒麟服一件。

  還有就是一些賞銀,不過并不多,這個時候雖然民間因為海貿的關系,流通的金銀有一些增加,但是在朝廷里依舊很緊張,所以武官的賜銀多的五十兩,少的也就二十兩。

  那點賞銀,現在還真不被這幫軍漢在乎,也就是下面的官兵高興,都是一幫沒見過錢的家伙,武官們對獲得賜服更加在意。

  大明朝的賜服,對于在外武將來說,還是蠻稀罕的東西。

  明朝賜服種類還是很多的,特別是嘉靖皇帝,最喜歡給人賜道家的東西,不過在官面上的賜服主要還是四種:蟒服、飛魚服、斗牛服和麒麟服。

  蟒服是明代級別最高的賜服,是僅次于皇帝所穿龍袍的尊貴服飾,為明朝內使監宦官、宰輔等蒙恩特賞的賜服。

  《明史·輿服志》記載:“賜蟒,文武一品官所不易得也。”

  獲賜蟒服被認為是極大的榮寵。蟒袍加身,意味著位極人臣,榮華富貴。

  次之的飛魚服一般得要二品以上的官員才有機會獲得,錦衣衛其實是不配穿飛魚服的,校尉大多是藍色棉甲,只有千戶以上武官才有可能獲賜飛魚服。

  斗牛服是次于飛魚服的第三等賜服,一般授予三品以上的官員。

  最后的麒麟服本為明代公、侯、駙馬、伯爵的公服,但因麒麟是古代傳說中的一種著名的仁義之獸,明代皇帝亦將麒麟服作為一種賜服,賞賜給四、五品的大臣。

  值得一說的就是,皇帝身邊隨侍的錦衣衛、侍衛等也大多獲賜麒麟服。

  明朝這四種賜服除了蟒服中的團蟒袍外,大都比較難辨認,只能看動物的頭和尾巴進行分辨的出是哪種,這或許也是錦衣衛穿飛魚服這個說法的來源。

  不過喜慶氣氛持續到年關,在春節后早已淡去。

  在中午的時候,長江下游一條快船在風帆和槳頁劃水的加速下,快速靠向九江碼頭,看船頭的燈籠就知道,這是一條官船,屬于水馬驛用來傳遞公文的快船。

  在船靠上九江碼頭后,一個驛卒就背著竹筒快步下船,在碼頭旁一個掛著“驛”字的小院里進行簡單交接,隨后就有一名驛卒接過竹筒翻身上馬向著城里沖去。

  不多時,驛卒騎馬穿過城門,馬褂鑾鈴響起清脆的聲響穿透了街市上的繁華喧囂,所有街上行人自覺站到路兩旁,仍由驛卒打馬而過。

  不多時,驛卒就到了知府衙門外,衙役馬上迎了上去,知道是公文馬上就帶著驛卒進了知府衙門。

  九江知府這會兒正在用午飯,忽然聽到門外有人稟報有緊急公文送到,他也只好放下筷子讓其他人繼續吃飯,自己起身出門。

  到了外面就對來人問道:‘什么公文?’

  “會試放榜,喜報,公文直發九江府。”

  那衙役連忙躬身回道。

  “嗯?”

  九江知府聽聞是會試放榜結果,心里先是詫異,隨即就是驚喜,公文的內容不言而喻,九江府有舉子過了會試,成為貢士,之后還會有殿試成績出來。

  九江知府在這里干了兩任,但是一直沒機會升遷,以他的理解,怕就是科舉這塊九江府連續數次吃了敗仗,所以影響到自己的考評了。

  現在好了,有會試消息發來,說明這次的會試九江府終于是出人才了。

  忙不迭,知府結果竹筒打開,抽出一卷被彌封的公文,按照慣例檢查彌封后才拆開,抽出里面用黃紙眷寫的公文。

  好家伙,打開一看,里面有五張紙,其中一張是正式公文,那是由衙門保存,以此為憑據修改貢士的戶籍資料。

  知府打開一看,好家伙,四個人名出現在上面,這次會試,九江府就過了四個人,比去年鄉試過的還多。

  九江知府瞬間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細細看了上面舉子的信息。

  勞堪、夏可范、張科、魏廣德。

  勞堪和魏廣德他還有印象,去年的舉人,夏可范是瑞昌人,嘉靖二十八年舉人,會試成績212名,張科湖口人,嘉靖三十一年舉人,會試成績221名。

  魏廣德是九江衛的人,知府大人自然有印象,271名也不錯,至少上榜了,三甲,應該能干到知府位置,運氣好還能再升一品也未可知。

  勞堪就厲害了,會試80名,妥妥的二甲進士。

  “叫典使、經歷過來,馬上。”

  知府大人馬上吩咐道,貢士的喜報要馬上發出去,特別是張科和夏可范的喜報要馬上轉到他們的戶籍地去,自己就去勞家走一趟,讓誰去九江衛那邊好呢?

  明朝交通如此,在京城殿試都已經結束后,會試成績終于還是抵達了九江府。

  會試發榜成績雖然重要,可是也不同于緊急軍情,自然用不到急遞鋪這樣的特殊通訊渠道,所以走的是水馬驛,不過也算是快的了,才十來天時間就送到九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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