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隆萬之變 > 320入閣難
  三個人在魏廣德家里,一邊喝酒吃肉,一邊瞎猜著,到底是誰安排魏廣德南下,目的又是什么?

  結果自然是什么也沒想出來,畢竟三人現在就和盲人摸象似的,根本無法一窺全貌。

  不過魏廣德也聽出來了,兩個人對自己將來入閣都不怎么看好,倒是認為自己有可能執掌六部中某一個衙門,甚至是都察院也是有可能的。

  想想魏廣德也大概明白,雖然“非翰林不入內閣”在大明朝并不是閣臣的必備條件,但是沒有翰林院經歷的閣臣確實非常之少。

  與前朝所言“宰相必起于州部”相比,明代的內閣成員確實并沒有豐富的地方行政經驗,甚至可以說毫無地方經驗。

  但是,這并不代表明代內閣的選拔制度不合理。

  首先,翰林官屬于皇帝近侍之臣,甚至可能是皇帝的老師,彼此較為熟悉,容易建立“信任關系”,而在皇權社會,再沒有比皇帝信任對執政更重要的事情了。

  其次,翰林官是科舉考試中的最成功者,以此為任職資格,可以減少官僚階層內部的爭權奪利和內耗,也較容易得到官場同僚們的認可。

  第三,翰林官沒有地方行政經驗,不代表沒有處理政務的經驗,他們長期在中樞任職,負責起草詔書等事務,熟悉文書往來和行政運作機制。

  最后,這些翰林官們沒有在地方從政,也就與地方盤根錯節的勢力毫無瓜葛,他們執政后又要對自己的家鄉避嫌,反而能“一碗水端平”,更平衡地處理各方關系。

  魏廣德是具備翰林入閣條件的,但是缺陷還是很明顯,那就是文才不顯。

  魏廣德當初是為了科舉準備了大量的范文,加上一點點運氣,才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對不熟悉的人而言,魏廣德是傳臚,名次很靠前,自然會覺得他胸有筆墨,但是熟悉的人卻都知道,其實魏廣德的文才并不出眾,普通的很。

  好吧,文人相輕,大抵如此。

  至于要入閣,其實說起來就兩個途徑,要么是皇帝任命,要么就是經過選拔、廷推的方式,有朝中大臣選舉出人選再由皇帝確定。

  首先最簡單直接的就是皇帝任命,在大明朝這樣的內閣大臣可不多,因為大部分被皇帝看中的大臣都會直接拒絕皇帝的命令,他們寧可辭官也不愿意通過皇帝單方面意志進入內閣。

  因為以這種形式組成的內閣,是很難得到六部支持的,很容易導致國家混亂,他們會因此成為國家罪人。

  選拔,自然是吏部按往年考核的成績確定出人選供皇帝定奪,或者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員廷推,公推二人或三人,報請皇帝圈用。

  這種方式出來的閣臣,先不說辦事能力如何,最基本的必須滿足“德高望重”這個條件,這樣才會有人支持你,否則根本上不了這個大名單。

  品德和威望,這兩樣東西,就他們對魏廣德的熟悉程度來說,比較難搞。

  當然,這并不是說魏廣德的品德不堪或是有虧,而是這個品德其實很大程度上需要用詩詞文章等方式體現出來,而這是魏廣德的弱項。

  中國人習慣通過一個人的做品來判斷一個人的人品,詩詞文章寫的好,這個人的人品就好,品德自然沒有問題。

  至于威望嘛,這個就需要積累了,也不是現在的魏廣德能具備的。

  當然,現在的魏廣德年不過二十,倒是也不急。

  送走二人后,魏廣德并沒有回房歇息,而是一個人坐在書房里思考。

  正如張科所說,魏廣德感覺自己現在被安排的路線似乎和他最開始想要的有所偏差。

  進入翰林院的官員,首要目標自然是入閣,魏廣德也不例外。

  可是,他貌似成為了翰林院眾同僚中的異類。

  身為翰林官,卻不斷被外派出去公干。

  翰林院官員也不是不能外派,但大多是藩王冊封一類的差事,而他干的事兒倒是和都察院的工作高度重疊。

  難道,我真的入閣無望嗎?

  魏廣德從沒有想過不能入閣,實際上在得知自己入選翰林院庶吉士后,他仕途的終極目標就已經瞄準了內閣,那里才是他的終點。

  可是,今天張科的話,還有自己接到的這些差事,無一不是暗中透露出另一個可能,他或許在翰林院熬到最后,還是會和大部分同僚一樣被打發到六部中某個部門,或者干脆就是都察院去當差。

  混到最后,也許能成為堂官,成為朝堂正二品尚書.....

  雖然有一點小小的不甘心,可是魏廣德也是第一次在心里產生了這樣的念頭,或許六部才是他最后的歸宿。

  至于最后自己會去哪個衙門?

  魏廣德心里也有些底了,保安州一戰后兵部就曾想把他弄過去,只是最后嘉靖皇帝或許認為還需要磨礪而拒絕了這一提議。

  兵部,自然是他最有可能的去處之一。

  不過,這也是至少二十年以后的事兒了,到時候拍板的人未必還是當今這位。

  想到此,魏廣德不由得想到裕王。

  之前和高拱見面的時候,高拱倒是提到過,知道魏廣德放棄進裕王府后,裕王似乎還是有點失望的,只不過魏廣德的話有道理才沒有說什么。

  魏廣德進了裕王府,能做的不過就是出點主意,還有就是詹事府的差事,督導裕王的言行,還真不比魏廣德在外面當差弄到一些權力對裕王府幫助更大。

  雖然當今嘉靖皇帝身體一直很好,可是隨著賈應春在戶部站穩腳跟,權勢愈重,裕王府某些方面也開始松動起來,全不似當年那么拮據。

  這樣的改變,自然讓裕王也慢慢的滋生出一些想法,對權力的欲望正在快速攀升。

  只是,高拱雖然不在裕王府當值了,可是卻私下里多次要求殷士譫等人多多注意裕王的表現,特別是在對權力表現出的貪欲上。

  這些,是高拱和魏廣德說的,他在國子監和張居正聊天的時候,張居正就多次提醒他注意裕王近期的言行。

  現今,二王皆在京城的情況下,言行始終如一很重要。

  在魏廣德面前,高拱絲毫不避諱對張居正的看重,說他人才華橫溢,處事果決,能力是相當讓人放心的。

  魏廣德能聽出來,兩人在國子監相遇后關系似乎進展很快。

  或許,若不是高拱死的早,張居正未必有出頭的機會。

  魏廣德在后世可沒怎么聽說過高拱,張居正的名字倒是經常看到,都說他是大明朝最后的希望,只是最后人亡政息。

  由此,魏廣德也只能推測或許是高拱死的早的緣故,才沒有在歷史上留下大名,而是便宜了張居正。

  這年頭,醫療水平就這樣,皇帝的兒子說夭折就夭折,由此可見生病的死亡率還是非常高的,裕王不也剛死了兒子嗎?

  在私下場合里,高拱一直堅持的就是裕王才是嘉靖皇帝選中的儲君。

  好吧,如果連他們這樣裕王身邊的人都對此毫無信心,又怎么聚攏一幫人圍繞在裕王身邊。

  也因此,高拱倒是常常和魏廣德聊當今局勢,聊如何革除朝廷的弊端。

  這個時候的高拱性格耿直,也能從善如流,聽見別人的意見,在他看來,大明朝走到現在舉步維艱,根本原因還是用人不當,導致貪官污吏橫行不法,只要整肅朝堂,讓吏治清明,大明朝就會逐漸恢復元氣。

  魏廣德對此不置可否,貪官多,多到抓不完,殺不完,當年太祖那么蠻橫的反貪,結果也沒能遏制貪腐。

  魏廣德在后世看到關于明朝滅亡的文章,其實大多都提到一個詞,“亡于財政崩潰”,只是到現在魏廣德雖然知道大明朝財政問題很嚴重,但是他是真沒看出來朝廷缺銀子。

  無他,常盈庫里有的是,只不過支取的條件非常苛刻,真到危機社稷的時候,這筆銀子是不可能在庫房里等著給新主子的。

  所以,還是鄉野讀書的時候,魏廣德想的是進入朝堂后想辦法解決朝廷的財政問題,說不好就改變歷史,讓自己成為和張居正比肩的人物。

  但是入了朝堂,了解更多東西后,魏廣德忽然發現貌似后世的分析有誤,所以魏廣德對于高拱大談未來的施政策略時,都是盡量表現出支持,理解的樣子,因為他實在很迷茫,不知道該做什么。

  吏治,肯定是有問題的,但是想要反貪反腐,魏廣德自認做不到。

  別說大明朝,后世一樣反貪反不絕,反而是反貪成為了政治力量相互對決,傾軋的慣用手段,打擊政敵的利器。

  當無數人為貪官伏法拍手叫好的時候,卻絲毫未曾覺察到,他們不過是政治斗爭失敗后的結局。

  對于高拱的策略,魏廣德不怎么看得上,基本就是小敲小打,對朝廷作用似乎有限的很。

  至于其他的問題,在高拱看來,其實還是和吏治有關,用對了人,其他差錯都可以避免,也就無需對朝廷制度進行大改。

  也就是對外問題上,高拱的態度卻是剛烈的很,就一個字,“打”。

  高拱和魏廣德說這些,其實魏廣德心里明白,或許很重要的原因是要魏廣德和其他人都明白,裕王才是真命天子,只要緊緊跟隨著裕王就對了。

  說起來,魏廣德和張居正在酒桌上碰面還沒超過三次,交流的時間也少的可憐,因為張居正把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國子監那邊去了。

  在翰林院里,差事本就不多,他病愈歸來自然院里暫時也沒有什么工作要交給他去做。

  魏廣德和張居正之間,也只是保持著一個臉熟,見面相互行禮的關系。

  雖然知道張居正將來很牛,可是魏廣德也不好上桿子巴結過去,至少在沒有機會的情況下他不能這么做。

  想這些,就是因為魏廣德已經意識到,將來裕王上臺,吏部會是高拱的地盤,絕不會容他人染指。

  剩下的就只有戶部、工部和刑部,戶部好,可是魏廣德還真不想涉足進去,事務太繁雜了,其他的兩個衙門,似乎就略差了點,工部油水有,但還沒戶部多,刑部更是如此。

  至于禮部,魏廣德從沒有考慮過,除非他能混到翰林院侍讀、侍講學士,才有機會瞄一眼那里。

  這次差事辦完回來,還是得多和張居正走動走動,提前燒燒香為好,不管怎么說人家的老師現在還是內閣次輔。

  魏廣德在書房里坐的很晚,這才起身回了自己的臥房,此時徐江蘭在催了魏廣德幾次無果后就自己先睡了。

  在丫鬟服侍下,魏廣德寬衣解帶爬上床,借助帳外微弱的燈光,入眼的是一副美人入睡圖。

  此時徐江蘭側轉著身子,雙臂一上一下擺放在胸前,一頭秀發如云般鋪散在枕頭上,美目微閉,紅唇微張,瓊鼻微微的呼出氣息,睡的很安靜。

  輕柔的被子覆蓋在她身上,將隆起的胸部和纖細的腰肢體現出來,勾勒出一道誘人的曲線。

  這會兒魏廣德感覺身體開始發熱,也不知是酒意上頭還是怎么回事兒,盯著看了一會兒,欣賞一番后不由得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拉開涼被就鉆了進去。

  ......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一夜春宵,魏廣德的生物鐘還是在發揮作用,早早的他就已經醒來,躺在床上的魏廣德不自覺小聲吟出李清照的《如夢令》。

  又躺了片刻,魏廣德完全清醒過來,經過昨晚一鬧,現在的魏廣德酒意早就醒了,整個人感覺神清氣爽。

  沒有吵醒還在熟睡的徐江蘭,魏廣德悄悄起身下床,叫來外屋的丫鬟打水洗漱,依舊和往常一樣去院子里鍛煉下身體。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任何時候,都要有一副好的身體。

  對于這一世,魏廣德還是很滿意的,所以更要好好吃飯,好好活著。

  不過收拾停當,出門準備去翰林院上值的時候,魏廣德不由得想起昨天的事兒,嘆口氣,也不知道這旨意什么時候下來,到時候怕又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早點吧,最好趕在運河封凍前出發,至少南下還可以坐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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