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隆萬之變 > 338密謀
  等待京城消息的這段時間,魏廣德沒事兒就想想翁溥的話,忽然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就好像裕王府被戶部刁難這件事兒,錦衣衛到底有沒有稟報嘉靖皇帝?

  如果沒有,自然沒什么好說的,如果有,嘉靖皇帝為什么不采取措施懲辦戶部?

  其實,這些東西很多都是魏廣德以前就想過的,也是他決心投靠裕王的原因之一。

  可是被翁溥一提醒,魏廣德覺得有必要回京城后,找陸炳好好談談這個事兒。

  翁溥都知道為了家族,放棄心中的堅持,避開京城那場旋渦,作為陸炳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系。

  魏廣德忽然覺得,如果得到裕王府的認可,自己回京城后,設法和陸炳交流,把陸炳拉到裕王府這架戰車上去,成功的概率似乎非常之大。

  按照翁溥的說法,裕王府現有的力量,無論如何都無法和景王府相抗,但如果能拉攏陸炳暗中支持,那么即便不能超越至少明面上將會旗鼓相當。

  陸炳在朝堂上沒太大話語權,表面上看似乎沒有什么實力,可實際上不知道多少官員的把柄早就落在錦衣衛手里,或許只是在等一個上奏的機會。

  魏廣德不由得想起當初陸炳要搞的那個太監李彬,陸炳盯上他也不是一年半載了,不僅是要收集確鑿的證據,更是等待一個機會,皇帝過年需要大筆銀錢的時候才彈劾他。

  即便嘉靖皇帝對太還有些許情分,可為了自己能過個好年,也只能把他家給抄了。

  心里的想法也逐漸堅定起來,回京城后找高拱先商量下,高拱要是覺得妥當他就找機會和陸炳接觸下,試探他對裕王府的態度。

  .......

  魏廣德選擇安靜的呆在南京城里等待消息,晚上就和徐邦瑞一起出去花天酒地,日子倒也過得安逸。

  只是此事的北京城,雖然天氣依舊寒冷,可是朝堂上卻已經如同一鍋沸水。

  六科在接到內閣轉來的上諭后,禮科前頭,馬上組織六科進行集會商議,討論郭希顏的奏疏,嘉靖皇帝都已經擺明了態度,他們自然也很容易就在郭希顏的奏疏中找到了問題。

  “有點大逆不道。”

  許多給事中在完整看完郭希顏奏疏后,心里的想法就是這個,也難怪嘉靖皇帝生氣,要降罪與他。

  不過幾乎所有的給事中心里都清楚,郭希顏上這份奏疏的目的,怕就是因為官職被罷免后為了榮華富貴的冒險一搏,只是奏疏用力過猛,搞錯了方向。

  而接踵而至的南京振武營軍士嘩變的消息,則讓本就有些動蕩的官場更加沸騰。

  都察院老大周延不準御史們摻和立儲之事,開始御史們雖然嘴上不說,可是心里還是很抵觸的,可是在郭希顏上奏后,他們也敏銳的察覺到背后似乎有人在故意把水攪渾。

  是誰做局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儲不是小事兒,一個不好就要禍起蕭墻,動搖國本。

  立儲之事不參與就不參與吧,可是南京振武營兵變可就不同了。

  江南承平,突然發生這樣的大事兒,必須有權貴告官為此負責才是。

  認真研究了南京報上來的奏疏,魏廣德又立功了,算了,怎么都是都察院的同僚,咱們都察院只會彈劾官員而不會給人請封,所以魏廣德在南京城做的那些事兒,被御史們華麗的丟在一邊。

  繼續找應該魏此次事件承擔責任的人,黃懋官苛待士卒,是引發兵變的主要責任人,但是人死了,也算了,沒必要和死人置氣。

  然后,就是看到馬坤的名字,雖然僅僅之出現一次,可是黃懋官克扣士卒軍餉的提議,其實就是時任南京戶部尚書的馬坤提出來的,黃懋官只是在執行戶部尚書的命令。

  好你個馬坤,這么大的事兒,必須有絕對夠分量的官員出來承擔責任,戶部尚書,這個官職正好夠格。

  于是乎,在京的都察院御史們全都行動起來,一致彈劾現任戶部尚書馬坤尸位素餐,昏聵無能,以致發生南京振武營士卒嘩變這樣駭人聽聞的大事,理應罷職。

  大明朝的言官此時涇渭分明,各有各的彈劾目標。

  六科給事中藍壁等奏希顏怨望傾險,大逆不道,刑科給事中更是建議交三法司會審定罪,而都察院御史則集火彈劾戶部尚書馬坤。

  奏疏被送到內閣,嚴嵩看著書案上一大摞奏疏,只好叫來徐階商議如何票擬。

  上次郭希顏的奏疏,就被嘉靖皇帝批了個“同二輔票來”,這個時候嚴嵩自然不敢繼續單獨票擬,至少讓徐階也看看,商量一個票擬出來。

  其實,內閣票擬一般奏疏只要不是大事兒,一名閣臣票擬就夠了。

  當初看到郭希顏的奏疏,嚴嵩就沒當一會兒事兒,才出了這么大的紕漏,被嘉靖皇帝兩次駁回。

  徐階到來后,明白是為彈劾郭希顏的奏疏,捋捋胡子說道:“首輔大人,這處置權可是在陛下那里,我們只需要請示就好了,沒必要定什么章程。”

  “呃......”

  嚴嵩現在真的是感覺到自己老了,這么淺顯的道理都沒想到,還想著該怎么票擬,難道說沒有東樓,自己真的不能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微微點頭,嚴嵩對徐階笑道:‘有理,那彈劾馬坤的也這樣嗎?’

  “馬坤的事兒有些麻煩,黃懋官鬧出的事兒,本來該他承擔責任,可人已經死了,自然不能再追究,馬坤是始作俑者,我覺得應該追責。”

  馬坤不是徐階一系的官員,他和嚴嵩已經達成交易,只現在只是看到彈劾奏疏該怎么票擬。

  “追責......”

  嚴嵩點點頭,“那就這么擬吧。”

  很快,內閣票擬的奏疏被送到司禮監,高忠又帶去見嘉靖皇帝。

  “三法司會審,沒那必要,既然六科都認為大逆不道,傳旨,郭希顏所奏妖言惑眾律上,無故發憤欲以片言之間別君臣父子兄弟,自古邢臣以死博功名,未有如希顏者也。

  從之詔所在巡按官即時處斬,乃傳首四方梟示......”

  西苑那邊很快就有消息傳來,嘉靖皇帝并沒有讓三司會審郭希顏,而是直接下旨逮捕郭希顏處斬,但是在對都察院大規模彈劾戶部尚書馬坤的奏疏上,卻是暫時留中,并沒有做出批示。

  此時呆在家中的郭希顏,自然也知道這兩日朝廷風向的變化,以往的朋友全部都閉門不見就可見此次的危局。

  雖然沒有想明白自己的奏疏到底那里不對,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捅了簍子,卻也無計可施。

  在他看來,自己這次很可能要進詔獄,然后是三司會審定罪,那時候才是自辯的時機。

  自己在大堂上的自辯,是會被寫入奏疏的,也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才能知道自己的奏疏到底哪里惹怒了西苑那位。

  坐在書房里,攆走家里的下人,郭希顏還在思考自救的辦法,忽聞外間忽然吵鬧起來。

  不多時,屋外就傳來一連串腳步聲。

  “咚.....”

  書房木門被粗暴的踹開,一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百戶已經陰笑著走進屋來。

  “你們是什么人,何故闖我府邸。”

  雖然早有心里準備,可是郭希顏此時還是盡量保持著自己的官威,對錦衣衛的人冷聲喝到。

  “郭大人,就不要明知故問了,你的事兒發了,跟我走吧。”

  說著不等郭希顏說話,就揮揮手,身后跟進來的兩名錦衣校尉就撲了過去,直接把他從椅子上拽起,隨后又有校尉拿來手鏈腳鐐,很快就被押解出去。

  因為沒有抄家的命令,所以錦衣衛這次辦差沒有幫忙把家里的東西搬走,只是留下一隊校尉前后門封鎖,不準郭家人隨意走動。

  嘉靖皇帝批示處斬郭希顏,卻沒有明確是否禍及家人,錦衣衛此時也不好貿然動手,還是得等宮里的命令行事。

  郭希顏的案子處理的很快,六科集會商議已經給出了他們的判斷,不管是否被認為操縱,但是都被認為證據確鑿,刑部和大理寺得到內閣的指示,也很快下了公文。

  在郭希顏被逮入詔獄的第二天,在他還在想著怎么自辯的時候,就被帶出詔獄處斬。

  消息是在郭希顏被處斬后才在京官群體里傳開,對于朝廷對郭希顏這么快作出處理,如此迅速行刑,大家看法不一,不過卻都知道了,立儲之事貌似是一個禁忌,輕易觸碰不得。

  郭希顏被處斬,最高興的莫過于景王、嚴世番一系的人了,他們從朝廷的雷厲風行中又看到了一絲曙光。

  是的,郭希顏的奏疏里張口閉口都是要保護儲君裕王朱載坖,自然被景王黨敵視。

  景王朱載圳在乍一聽到有人上奏疏請立裕王為儲,還要自己盡快就藩的時候,心里其實是惶恐的,他擔心父皇會答應下來,那怕是留中,也是一個不好的苗頭。

  還好,沒兩天,傳來消息才讓他徹底安心。

  實際上,景王自己也清楚,在儲位之爭中,自己出生時間是天然的劣勢,不管怎么說裕王都是哥,他是弟,完全不對等。

  他之所以產生這非分之想,其實也是源自裕王母妃的不得寵和自己母妃盧氏的受寵。

  嘉靖皇帝在太子薨后遲遲不作表態,而在和嚴世番接觸和言語刺激下,他才逐漸有了競爭皇位的想法。

  到現在,他已經回不了頭了。

  不用說,得到了好消息,景王府里自然是大擺宴席,宴請了他的鐵桿支持者嚴世番等人前來赴宴,他要好好慶祝一下。

  郭希顏的鮮血看似并沒有白流,他的奏疏不僅沒有讓景王驚醒,反而進一步助漲了他爭奪皇位的信心。

  父皇都下旨殺了公開支持裕王的官員,他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此刻,酒宴上的景王意氣風發,他覺得在父皇嘉靖皇帝心目中,應該已經把他內定為儲君了。

  實際上在郭希顏被殺消息傳出后,景王府就收到一些京官的拜帖,這些都是以前對景王府避之不及的官員,但是他們似乎也和景王一樣的想法。

  不過很奇怪,今日的嚴世番雖然也是面帶笑容和其他人吃吃喝喝,目光卻是不時瞧向景王。

  宴席尾聲,嚴世番也沒有急著離開去尋樂子,而是就靜靜的坐在那里,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景王雖然多喝了幾杯,可是此時還保持著頭腦的清醒,今日嚴世番的舉動透露出的顯然是要和他單獨說點什么。

  酒席上不時嚴家的心腹之人就是景王府的屬官,大家可以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是嚴世番卻沒有在席間說話,這自然代表著嚴世番要和他說的事兒怕是很機密,很重要。

  “好了,大家今天喝的都不少了,散了吧。”

  作為此間的主人,看到不少客人已經喝的東倒西歪,適時發話結束了這場酒宴。

  隨后有內侍進來把客人們扶出去,只有景王和嚴世番依舊坐在那里紋絲不動。

  嚴世番和景王本身酒量就大,畢竟生在他們那樣的家庭,酒量早就已經練出來了。

  嚴世番則是有意少喝了些酒,自然是有備而來。

  景王則是開頭多喝了些,在發現嚴世番舉動異常后也減少了飲酒,所以此時還保持著清醒。

  “東樓兄可是有話說?”

  人都已經離開,屋里只剩下幾個他貼心的內侍,景王發問道。

  “殿下,找個安靜的地方吧。”

  嚴世番依舊面帶笑容,緩緩開口說道。

  很快,二人就進入景王府的一間密室,室內蠟燭已經點亮,在這里,除了屋頂留下一個小窗外,四面都是墻,可以有效防范被人在屋外偷聽屋里人的談話。

  “可是郭希顏的事兒還有變數?”

  一路上,景王心中想的還是皇位,嚴世番的舉動實在怪異,聯想到嚴閣老在父皇那里的地位,不得不讓景王由此想法。

  “郭希顏的事兒已經了結,我要說的是另外一件事兒。”

  在和景王坐下后,面對景王的提問,嚴世番回答道。

  “這一個月里,我一直在思考,在這京城里,除了陛下,還有誰能夠對殿下不利.....”

  嚴世番開口就說道。

  “應該沒有吧,就算是我兄長,那怕也僥幸贏了我,那也至多給我安排一地就藩,只是就眼下的局勢,他怕是沒機會了。”

  嚴世番話沒說完,就被景王打斷道。

  這本身是有些失禮的,但這時候的景王酒意有點上頭,也沒注意這些。

  嚴世番卻是搖頭笑笑,“殿下,其實我們要防備的敵人還是很多的,比如陸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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