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淑靜站在床頭,一手端著那罐熬好的藥膏,一手握著他們醫院最細的刷子。
陸星月先擱著紗布細細摸了一遍,最后慢慢把病人頭上的紗布取了下來。
病人的毛發已經全都被燒沒了,頭皮也破了,臉上不知被什么劃的,有一道從右眼角到左側臉頰的貫穿傷,長達十多厘米,此時血肉模糊著。
呂淑靜縱然已經進醫院好幾年,見此情景還是忍不住閉了閉眼,“聽說這人還沒三十呢,婚都沒結。”
陸星月心里也挺難受的,她今天非要冒這個頭,除了自己的考量,就是看到了病人的年齡。
27歲,為國為民落得如此下場,如果真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對方死了,陸星月真心做不到。
“先過眼前這一關吧,只要熬過去,剩下的不是問題。”
呂淑靜詫異地看了看陸星月,以前她最佩服的人是馮恩鶴,覺得她不管遇上多忙亂的情況,總能鎮定自若,好像沙場秋點兵的將軍,可現在,她越來越佩服陸星月了,好像沒什么東西是她不會的!
陸星月細細地在病人頭上摸了一遍,直起身體說道:“給他抹藥膏。”
呂淑靜立刻給病人涂抹藥膏,爭取每一寸皮膚都涂上,陸星月則繼續一邊感受病人體內的骨頭情況,一邊解繃帶。
一路仔細摸過病人的肩膀、胸膛,陸星月站直身體喘了口氣,不幸中的萬幸,病人胸骨和脊椎骨都完好無損,講右側肩膀應該是墜落時受到了撞擊,有部分骨裂,好在這一側的皮膚受傷沒有那么嚴重,在呂淑靜刷藥之后,陸星月給他重新包扎后上了個夾板。
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肋骨了,兩個人對視一眼,呂淑靜給陸星月擦了擦汗,“要不要歇會兒?”
陸星月搖搖頭,雙手穩穩地解開了下面的紗布。
這一次,陸星月沒再直接上去摸,而是吩咐呂淑靜先刷藥膏。
等藥膏涂了厚厚的一層,陸星月的雙手才再次附到病人不堪入目的皮肉上。
大玻璃窗外,皮膚科的主任張志安見此情景不由得怒斥一聲,“真是胡鬧!哪有這么干的?摸來摸去,非得感染不可!我看她感染以后怎么辦?”
他怒不可遏,一副好戲的樣子,卻冷不防身旁忽然傳來秦嘯坤冷冷的一聲:“怎么?你有辦法?那你倒是給我拿個辦法出來看看?”
張志安頓時像一只被踩到尾巴還不敢叫的貓,訕訕地看了秦嘯坤一眼,啞火了。
秦嘯坤又哼了一聲,“沒能耐就少放屁!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張志安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也是四十幾歲的人了,都多少年沒挨過這種訓斥了?
骨科的劉向前主任也覺得陸星月在胡鬧,可是,有了張志安這個前車之鑒,他聰明的閉了嘴,心中卻想:等著吧,用不了多久就知道誰對誰錯了。
一寸一寸,陸星月不知摸了多少遍,終于站直身體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滿是汗珠,進觀察室前還精神奕奕的她,此時是一臉疲態。
呂淑靜猶豫再三,問:“要做個外固定嗎?”
“別做了,一做上,肋骨這塊的皮肉就沒法要了,反正這幾天病人也不會醒,繃帶也不用纏,就這樣就行。”
陸星月說完,拖著站到麻木的雙腳往外走。
張志安見狀又嚷了起來,“連包扎都不包扎,這不是拿病人的生命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