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將白子圍住,看似運籌帷幄,卻攻不進去。
少年笑道,“付太師的棋藝依舊了得,哪怕中途故意出錯,也能弄了個平局。”
付枳瀾輕笑,“皇上也不錯,只是步步緊逼,小心落的滿盤皆輸。”
燕云歸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周圍的人早就被他遣了出去,“你倒是傲的很。”
當今敢明擺的對皇上陰陽怪氣的,除了和月,就是付枳瀾了。
付枳瀾嘴角的笑意微斂,“不敢。”
“只是和公主的好事將至,或許是有些控制不住脾氣了,還望皇上見諒。”
燕云歸沉默著,他并不覺得付枳瀾會不知道這幾日公主府發生的事情。
但付枳瀾這般的淡定,是他能肯定自己能娶到阿姐了?
燕云歸將桌面上的黑棋一一拾起,語氣冷漠,“恐怕付太師要失望了,阿姐不會與你成親的。”
付枳瀾也沒有反駁,只是淡笑一聲,起身告退。
這次試探,付枳瀾已然知曉了大半。
大概是他摻和的早,和月對于燕云歸并沒有多大的男女之情,倒是燕云歸,將他們都瞞住,對和月的占有欲試探下來竟有些駭人。
燕云歸冷眸戚戚的看向棋盤,他將黑子灑落一地,面色陰鶩,該死的付枳瀾。
尤其是想到心里阿姐對于付枳瀾的信任,和隱晦羞澀的愛意,燕云歸只覺得一團火從心臟處燃燒,慢慢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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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屋內一片漆黑,冬雪順著那一開一合的窗戶滲近,和月只覺得一股冷氣驟然鉆進鼻尖。
“別起身。”男人溫柔的按住剛想要起身的和月的肩膀,又將被子往上攏了攏,只露出那可愛白皙的鼻子在外透氣。
和月皺了皺眉,透過被子的聲音有些模糊,“你干嘛。”
“身上有冷氣,怕過給你。”
和月愣愣的哦了一聲,眼神有些呆滯。
付枳瀾微一蹙眉,他壓低聲音,“困了嗎阿月。”
為了不讓燕云歸的人發現,他是在燈滅后一盞茶的功夫才進來的。
和月小幅度的搖了搖頭,她伸出手握住了付枳瀾的手指,冰冰涼涼的讓她的思緒有了幾分清明,“允之,我好像變傻了。”
不是什么玩笑話,和月是真的覺得自己思考的速度變得很慢,一整天都在發呆,若不是付枳瀾這次來,她都要忘記蕓荷了。
她已經兩天沒有看到蕓荷了。
付枳瀾將和月用被子抱住,然后攬在懷中,輕柔的吻了吻她的發梢,“阿月,再等我兩天好嗎?”
和月抿著嘴,她靠在付枳瀾的懷中,似乎隔著厚厚的被子都能感受到男人的蓬勃的心跳,她輕聲應下,似有些委屈,語氣犯困,“那你要快一點允之。”
等到懷中的人完全睡著,付枳瀾臉上的柔意逐漸散退。
【你打算用積分換解藥嗎,這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不是什么毒藥,是一種蠱。
系統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嘲弄。
【不換】
付枳瀾冰冷的手指輕撫過和月溫熱的臉頰,語氣似有憐惜卻又冰冷,“誰說阿月就會忘記我了呢。”
他的小公主,可是親昵的喚他允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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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了幾天雪總算是放晴了一天,和月繡著手中初現雛形的嫁衣,面色茫然,她總覺得她不應該坐在這里繡著這讓她看著就心悸的衣裳。
可是除了這件事情外,她好像又無事可做。
“阿姐。”
身后貼上了滾熱的胸膛,和月的腦海中快速的閃過什么,下意識的問道,“蕓荷呢。”
少年攬著的手微微一僵,隨后自然地將和月手中的繡針拿走放在桌上,他語氣淡淡,“蕓荷不是被阿姐派到興州了么。”
和月仰頭,少年的面龐仿佛泛著柔光,她喃喃的應道,“是么…”
我為什么要讓蕓荷去興州。
興州是什么地方…
蕓荷是誰…
“允之…”和月的腦海中閃過一道男人的身影,與之而來的是肩膀處驟然的疼痛。
聽到和月抽氣般的痛呼,燕云歸放松了力氣,他心底戾氣橫生,面上卻是不顯,“阿姐在叫誰。”
和月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是什么要好的朋友吧。”
她感覺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可每當深想下去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像是墜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洞。
“阿姐,年后我們就要成親了,”燕云歸吻了吻和月的額頭,語氣中是明晃晃的喜悅,“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是阿姐自己許下的承諾,所以,不可以不遵守。
和月的心底驀然升起一股喜悅,她嘴角彎彎露出笑容,“嗯,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少年的眼中閃過一絲晦暗,他盯著女人嘴邊的笑容,只把和月看的莫名,這才收回視線。
這蠱世間僅有三對,其中一對在十年前就死了,另外一對至今下落不明,而最后一對,就在和月和燕云歸的身上。
什么付枳瀾,什么蕓荷,不過都是一些不值得記憶的人。
他的阿姐,只要有他就足夠了。
等到蠱蟲浸入骨髓,昭國再無長公主和月,也不會有興州的蘇如月。
有的只是他的皇后。
燕云歸畢竟是皇上,再加上如果要娶和月,要準備的事情那可太多了。
或許是對蠱蟲的信任,長公主府外的人少了許多,和月屏退了下人,她有些犯困的揉了揉眉心,走到床榻邊上,剛坐下就感覺到下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墊著。
和月心中疑惑,她掀開鋪被,是一卷折疊的白布,上面沾著許多的血跡,她的手微微顫了顫,將白布攤開。
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還有十幾句重復的話—
蘇如月要回興州。
和月心中大震,她猛地站起身來,心口處傳來針扎一樣的疼痛,似乎有什么在啃食著她的血肉,她眼前一黑就要向前倒去。
“阿月。”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夾雜著冰冷的冬天氣息。
“是,是允之嗎。”和月還沒有緩過神來,眼前依舊是一片接一片的黑暈。
付枳瀾心疼的將和月抱在懷中,語氣含著幾分對燕云歸的殺意,“是我。”
和月能感受到自己有短暫的幾分清醒期,她蒼白冰涼的手握住男人的胳膊,眼神空洞,“你來晚了。”
付枳瀾囁喏了下嘴角,他沒有任何的解釋,只是說道,“阿月,蕓荷在城外等你。”
“蕓荷…”
“就在昨日,長公主薨逝了。”付枳瀾打斷了和月的輕喃,輕柔的撫了撫她的臉頰,“與此同時,興州常年養在郊外莊子的體弱蘇如月,也去世了。”
懷里的女人微微顫著,他看著她的眼神恢復情緒,卻又陷入了另一種巨大的悲哀。
“他沒有給你留任何的余地,”付枳瀾語氣冰涼,“阿月,我們該走了。”
淚珠一顆顆的順著她的臉頰落下,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是了,我該走了。”
她對燕云歸的信任,如同鏡花水月破碎不堪。
和月只以為她的記憶是某種藥物造成的,付枳瀾知道就算和月離開了這里,她還是會收到蠱蟲的影響,只記得燕云歸一個人。
但是他沒有說。
他只是憐惜看向和月,手中的火折子扔向一旁的被褥。
這幾日無雪,冬季又干燥的很。
也多虧了燕云歸讓長公主“薨逝”了,所以,沒有尸體很正常吧。
付枳瀾抱著和月從窗戶跳出去,寒風吹過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
和月就靜靜地看著下面的人驚惶的救火,她也看到了正殿中的靈堂,和門口處白燈籠。
她的心底發涼。
“小姐!”
和月強壓住心口處的疼痛,看著安然無恙的蕓荷微微松了口氣。
時隔多日,蕓荷見到瘦了一大圈的和月眼眶發紅,她上前扶住和月,語氣可見的哽咽,“小姐,我們可以回興州了。”
盡管蘇如月死了,但是興州地小,可以有千千萬萬的蘇如月。
和月抿唇輕笑,她頷首,面上似也有期待,只是心底的不安告訴她這趟回程之旅不會太過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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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公主府走水了。”
燕云歸輕應一聲,心口處的蠱蟲躁動不安,這是兩只蠱蟲距離逐漸變遠的原因。
少年一身黑衣,深邃的眼眸中壓抑著血色,語氣陰森,“阿姐,我給過你機會的。”
可是你還是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無月夜色,馬車快速的行駛,和月的額間布滿薄薄的冷汗,她小口的喘著氣,心口處的疼痛已經讓她無暇顧及周遭的環境。
付枳瀾面色冷凝,他擦拭掉和月額間的薄汗,將被褥蓋在她的身上,身后越漸嘈雜的馬蹄聲讓和月的思緒一會兒清明一會兒模糊。
“蕓荷,你只管往前走,”月一從一旁的樹上躍下坐到蕓荷的身邊,“我和他們留下。”
蕓荷鼻子發酸,她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從嘴中吐出,“盡量,回來。”
可是他們誰都知道,留下,就是徹底的留下。
月一看向馬車內,斂去眉眼中的不舍,從馬車上跳下,樹上三三兩兩的落下人影。
燕云歸輕睨一眼,眼中是嗜血的殺意。
“一個不留。”
丟下這句冷到極致的話語,少年轉動手中的韁繩,一個人朝著馬車的方向趕去。
月一分身乏術,只能祈禱付大人能夠帶著小姐越過秦河,那里有蘇家的人馬。
弓箭破開風聲,直直的朝著蕓荷的心口處發射。
蕓荷面色不改,側身躲過。
只是這動靜還是讓和月發現了,她猛地睜開眼,心口處的躁動逐漸平息。
又是一箭。
金羽的弓箭釘在馬車的木欄上,和月定定的看了幾秒付枳瀾,語氣疲倦,“蕓荷,停車。”
付枳瀾面色有一瞬的僵硬,他想要說些什么,只是對上和月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他還是沒有開口。
馬車外的蕓荷咬著唇,卻好似沒有聽到和月的話,依舊快速的行駛著。
這次的箭掠過蕓荷的肩膀,大片的血跡瞬間染紅了她的胳膊。
聽著馬車外驟然變粗的呼吸聲,和月眼神呆滯,語氣帶上了命令的意味,“蕓荷,停車。”
滾燙的眼淚很快就被風吹的冰冷,蕓荷停下了馬車,她眼神發恨的看著坐在馬上的少年,他手持弓箭,看著那站在馬車旁邊的蕓荷,手中的弓箭逐漸抬起。
“燕云歸,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正常了。”
馬車內脆弱的女聲讓少年的動作僵住,手中的金羽箭直直的插在蕓荷的腳邊。
“小姐..”
和月掀開車簾,她由著蕓荷攙扶而下,“如果月一他們死了,我也不會活著。”
燕云歸的臉色變得難看,他想到了自己剛才下的命令。
但隨即,少年的面色又變得緩和起來,“阿姐,只要你過來,他們都不會有事。”
沒關系,反正阿姐都會忘記這些人。
又怎么會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和月低垂著眼,她低低的笑出聲,馬車內的付枳瀾臉色詭譎,卻又兀的勾唇而笑。
【我失敗了。】
系統似有些揶揄,【還沒到最后】
這好心的提醒,在付枳瀾看來,更像是嘲諷。
“燕云歸,”和月抬起頭,眼眸漾著水光,“昭國沒有長公主了,興州的蘇如月也死了。”
她的嘴角沁出血跡,“如,如你所愿。”
幾乎是瞬間,心口處的蠱蟲就反噬般的亂竄,少年呆愣的坐在馬背上,他的目光明明是向下,卻帶著卑微的祈求。
“阿姐!”
燕云歸翻身下馬,明明在前一步就可以將阿姐抱在懷里,可是他偏偏就這一步,也不敢上前。
“是,是你將我的喜歡折斷,”和月靠在蕓荷的懷里,她能感受到蕓荷的眼淚落在她的肩頭,語氣逐漸虛弱,“燕云歸,如有來世,我不愿再與你相遇。”
少年面色茫然而又奔潰,他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抱住和月,卻被蕓荷一手拍開,“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我們家小姐!”
“明明她,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都是你!”
“你不是喜歡蘇玲瓏嗎,你為什么要來惹我們家小姐!”
天空逐漸下起了雪,心口處的蠱蟲開始想要往體外竄,少年面色冷冷的看向和月含笑的面容,他奪過和月的身體,緊緊地抱在懷中,語氣癲狂。
“不會有事的。”
“阿姐不會有事的。”
這蠱蟲,可雙死,也可一命換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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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請奏,無事退朝--”
龍椅上的男人起身離開,他走到書房,女人一襲紅衣,面色倦倦,身旁是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正在批閱著奏折。
“阿月。”
和月掀開眼眸,淡淡的瞥了一眼付枳瀾,隨后看向燕梓程,“你只有三年的時間,三年后,昭國與我再沒有任何關系。”
燕梓程捏緊了手中的書籍,他目光切切又含著幾分不舍,“皇姐,你要離開這里嗎。”
“我本就不屬于這里。”
“不要忘記,你曾對我說過的話。”
燕梓程看著女人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澀,他當然記得。
他說他要昭國民殷國富,太平盛世。
付枳瀾輕哼一聲,摘掉了臉上的人皮面具,看著少年面上的朝氣,語氣古怪,“你倒是比上一個懂事多了。”
燕梓程沒有接他的這句話,轉而說道,“麻煩付太師了。”
他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看吧,我就說我失敗了】
【這個女人的心里根本就沒有任何男人,她有的只是這個國家】
系統似乎輕笑了一聲,【那么第二次,你還要繼續嗎】
【當然】
除了他,他并不想將和月交給其他人來攻略。
就那些垃圾,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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