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樓的廂房和一般的飯館酒樓不同，窗戶是落地的，外面還延伸出去做了露臺，房內所有木質的家具都是黃花梨的，墻上掛著畫地上鋪著地毯，左邊的榻上有棋盤，中間的桌上有精致的白瓷杯具，右邊則是放著煮茶和插花的工具，還有可以隨時提筆寫字畫畫的書案。
不像是給人看戲的，倒像是那些富家子弟文人墨客聚會宴請的場所。
幾個孩子沒見過這樣的露臺覺得稀奇，都跑出去扒著欄桿往下看，小葉臻看了一會兒跑回來，拉著葉綰綰叫“阿娘快來看，下面好多人。”
葉綰綰被兒子拉出露臺，發現左右兩邊的露臺也有人，她也沒在意，叮囑幾個孩子不許把腦袋從間隙中伸出后，就打量那些在看廊橋上穿行的人。
四座樓離得有些距離，彼此之間用廊橋連接著，橋上的那些人衣著華貴且大都是三五成群的男子，個別身邊還帶著打扮鮮艷的女人。
一樓的戲臺很大，不過臺上演的戲就有些老套普通了，葉綰綰隨便看了幾眼就覺得沒什么興趣，不止是她幾個孩子也沒被戲臺吸引，而是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看別處。
房里面軒轅玦正跟幾個人暗衛商議怎么才能上四樓去看看，還沒說幾句伙計端著茶水點心進來了，放下東西后很有眼力見的將一份單子給了軒轅玦，詢問他是否要點戲。
藍羽站邊上幫著答“你們這兒生意這么好，點戲不要排上幾個時辰嗎？”
伙計笑呵呵“不用的公子，點戲只有樓上的貴客能點，外面的臺子今日還沒人點，馬上就能上。”
軒轅玦察覺出了奇怪之處，隨便勾了兩場戲交給伙計，伙計收了錢后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軒轅玦面沉如水，這么大的戲園子，客流如織門庭若市竟都沒有人點戲，樓上廂房里那些客人難不成都是來此下棋插花的？
在露臺的葉綰綰也有此疑惑，她發現樓下的客人雖多，但大多人都沒往戲臺上看，很多人都是進來溜一圈，跟那些場中走來走去的伙計說句話，買點托盤里的糕點吃食就走了。
葉綰綰正盯著一個伙計盤里的東西看，突然就感覺有道視線落在她臉上。
她轉頭看過去，隔壁廂房的露臺外坐著一個穿著像暴發戶的年輕男子，身后站著兩個隨從，手里端著茶杯，正肆無忌憚的盯著她瞧。
也不知道瞧了多久了，見她發現了立刻笑了起來，眼神越發不避諱。
葉綰綰不是什么養在深閨中的大小姐，被男人盯著看就要羞的無地自容，抬腳要去將那邊的竹簾子放下來。
只是她一動那男子也起身了，快步走到距離最近的圍欄邊抬手，“慢著！”
語氣是命令的口吻，葉綰綰衣著普通又不施粉黛，直接就被當成了富貴人家幫忙帶孩子的下人。
葉綰綰才懶得理這種浪子，拉住繩子正要放簾子時，余光卻瞟到了對面桌上一個類似煙斗的東西。
一般人看到可能會以為就是個普通的水煙斗，可葉綰綰前兩日才讓軒轅玦給她找了相關書籍，一眼就認出那是吸食忘憂散所用的水煙斗。
全套應該又七八件工具，桌上只有一個煙斗，別人看到也只會以為這男子年紀輕輕成了老煙槍。
“小娘子看什么呢？”
葉綰綰一個分神對面那人更還來勁了，若不是兩邊隔著一丈多遠的距離，估計都能直接撲過來。
葉綰綰仔細看了看那人，面色發黃眼袋很重還雙目迷離，看著是已經吸食了有一段時日了，定然是樓里的常客。
葉綰綰想到這兒又回頭去看右邊的露臺，果然那邊更熱鬧，一個有些肥胖的男子躺在躺椅上，正拿著水煙斗吞云吐霧，身邊還圍著幾個女人伺候著。
男子見葉綰綰不搭理他，靠著護欄努力裝出翩翩公子的模樣說道“在下姓劉，今日遇見也是緣分，水月樓的桂花釀醇香無比，小娘子要不要過來飲一杯？”
葉綰綰聽了這話直皺眉，趕緊看了一眼房里，幸好軒轅玦沒出來，那醋壇子估計能直接飛過去將人踩地上。
劉公子眼神不停在她身上打轉，露骨的讓葉綰綰感到反胃，她眼珠一轉故作驚訝的笑起來“小娘子？是叫我嗎？”
劉公子看著葉綰綰臉上的笑，有些呆住，“有何不妥嗎？在下應是比小娘子年長幾歲。”
“劉公子此言差矣，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
葉綰綰回頭看幾個人孩子，剛想說她孩子都生了好幾個年紀不小了，恰巧青羽拿著一碟子點心出來。
三個孩子圍過去一人拿了一塊走，剩下一塊青羽拿著咬了一口，葉綰綰馬上對他勾了勾手。
青羽將空碟放桌上聽話的走過去，葉綰綰抬手摸了摸他腦袋，笑瞇瞇對那男子說道，“我兒子，我今年已經四十歲了，應該跟你娘一般大，你娘出門也被人叫小娘子嗎？”
青羽“......?”
他剛想反駁，葉綰綰手在他后背掐了一下。
劉公子臉色頓時大變，這女人怎么看也就比那少年大個兩三歲，這是拿他當傻子嗎？
葉綰綰笑瞇瞇，“不信？出得起價的話養顏秘方可以賣你啊。”
劉公子臉色變了又變，憤憤指著葉綰綰，“你這女人當本公子是三歲小孩嗎？不識好歹，本公子能瞧得上你是你的榮幸！”
他剛說完，腦門就被什么東西砸中了，青羽揚起下巴瞪他“指誰呢？再說一個字，就把你從樓上扔下去。”
這邊的吵鬧聲樓下戲臺都沒蓋住，把房里的軒轅玦引了出來。
露臺的視野確實好，軒轅玦環視一圈后看向葉綰綰，順便掃了一眼對面那位面色不善的年輕公子。
他眉頭微微皺起，“這是怎么了？”
葉綰綰還沒開口，那位捂著腦門的劉公子看到出來一個貴氣公子，緩了緩怒氣對軒轅玦說道“你是他們的主子吧，這女人指使那小子拿東西砸我，談談怎么處理這事吧。”
他又忍不住看向葉綰綰，“如此不懂事的人，不如就把她賣給我怎么樣？”
軒轅玦眼色一冷，抬眸看過去“你說什么？”
可能是離得遠沒感受到那帶著寒意的眼神，劉公子拿出一幅談生意姿態開口，“這女人長得不錯，性子我也喜歡，公子想必早就玩膩了，不如開個價賣給我？”
劉公子自認為看人很準，對面那位公子著裝低調卻是最好的料子，長相俊美通身的貴氣必定是別處來的大戶人家，而那女子看衣著打扮就是不受寵的樣子，可能是家里的小妾，大戶人家小妾都是可以相互買賣的。
葉綰綰無語到了極點，這到底哪里來的地主家傻兒子，浪蕩成這樣還沒被打死也是神奇。
再看軒轅玦那眼神已經像是他要殺人了，葉綰綰趕緊抓住他胳膊順毛，低聲道“那就是個浪蕩子，我們不理他，別沖動。”
剛說完，另一邊露臺又傳來聲音，剛在躺椅上的胖子已經起身了，他囂張的對這邊喊道“本公子也有點興趣，無論他出多少價，我都出雙倍。”
葉綰綰“.......”
這他媽的都是什么事，早知道就不拿掉臉上的東西了，真懷念以后走哪兒都被當丑八怪的日子，不知道省了多少麻煩。
軒轅玦眼神像是要殺人，她是攔不住了，低聲提醒了一句，“殺人犯法啊王爺！”
軒轅玦自然不會殺人，但也不會就這么忍了，一甩手射出兩枚暗器，分別插入了兩人發冠之上，那位劉公子頭上是一個玉簪，簪子直接碎成了幾段，頭發都披散了下來。
只差一點便扎腦門上了，那兩人都被嚇呆住了，軒轅玦淡淡吐出兩個字“掌嘴。”
輕功好的青羽和藍羽立刻一人一邊飛到左右的露臺上，那胖子被藍羽左右開弓啪啪兩巴掌打的原地轉了一圈坐地上，嚇得邊上幾個女人一起縮在角落里。
另一邊青羽落地一腳將兩個隨從踹進屋里，接著反手一巴掌將那位劉公子扇到地上，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扎進了他臉側的木板里。
青羽蹲在地上揪住他脖領子“你剛說什么我家公子沒聽清楚，要不過去當面再說一遍？”
劉公子嚇得魂不附體，嘴里求饒道“誤會，誤會，是我有眼無珠了。”
葉綰綰看笑了，她低調慣了總是抱著不想惹事的心態，但是有人出氣看著還是很解氣的。
只是......她總覺得忘記了點什么。
接著眼神呲溜往下一看，看到三雙大眼睛正在好奇的看著她。
葉綰綰扶額，她怎么忘記把孩子趕回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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