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遙遠的天際漸漸泛，燃燒了一夜的火盆已經熄滅，關山下的整個營地都籠罩在清晨的白霧里，幾步之外都只能看到人影看不清面容。
晨霧中夾雜著絲絲涼意，溫差之大使的鉆出帳篷的非羽不自覺打了個冷顫，他抬頭看了看厚厚的濃霧，走到幾個士兵面前，低聲吩咐他們帶人分散到使臣團和百里晟那邊，去散播昨夜許多人半夜做噩夢的消息。
軒轅玦帳外已經有婢女端著洗漱的東西候著，非羽吩咐人去準備早膳，然后掀開簾子進去，走到屏風后停住，伸手輕輕敲了三下。
葉綰綰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聽著外面傳來的細微說話聲翻了個身坐起來，身上的被子滑落才想起來身上不著寸縷，她趕緊四處找，然后拿了床尾掛著的衣服穿上，赤著腳跑到屏風后往外看。
外邊兩個暗衛正在給軒轅玦穿鎧甲，軒轅玦微微張開雙臂身姿筆挺的站在那兒，那一身黑色鎧甲穿在他身上顯得尤為霸氣，周身都仿佛圍繞著一股肅殺之氣。
葉綰綰探頭出來那一瞬間有些失神，一雙眼睛在他身上完全移不開，都忘了自己現在穿著里衣還披頭散發有些不妥。
兩個暗衛先發現葉綰綰在探頭立刻背過身去，軒轅玦抬步走來，一身的鎧甲步伐沉穩，拉著她往里走了幾步。
“是不是我們說話吵醒你了?”
葉綰綰收起花癡的心思搖頭“你怎么起這么早？外面天都沒亮呢！”
“卯時了，陛下一會兒要主持狩獵儀式，要提前準備。”軒轅玦撫了一下她臉頰垂落的發絲，“你回去再睡一會兒吧。”
葉綰綰哪里還睡得著，抬手搭上他的脈搏，號了一會開口道“解藥起效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早上伙房那邊還是可以再燒一次，剩下一些留到燒烤鹿肉的時候再燒就沒問題了。”
“嗯，那邊我一直都派人盯著。”軒轅玦溫柔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和身上鎧甲的森冷之氣形成強烈對比。
“那......”葉綰綰發現注意力還是沒辦法從這一身鎧甲上移開，上手摸過去，“狩獵儀式我能去看嗎？”
軒轅玦看著她纖白的手指從鎧甲上滑過眼睛瞇起來，“那儀式也沒什么好看的。”
“行不行嘛？”葉綰綰無意識的開始撒嬌。
軒轅玦一邊眉毛輕挑了一下，“為什么想看？”
葉綰綰仰臉看他，緩緩靠過去眸中閃著光，“因為你今天......特別帥！”
說完葉綰綰就感覺唇上一熱，軒轅玦捏著她下巴低頭吻了下來，輕啄幾下后用手指摩挲著她的下唇，“儀式在西邊的校場，我讓青羽帶著你上城墻，上面可以看到，儀式結束我就要進林子狩獵了，可能要一兩個時辰，你乖乖等我回來。”
葉綰綰輕笑“知道了，你哄小孩呢！”
兩人草草用了早飯前往校場，外面天還沒大亮，營地里大半的人已經集結到校場了，文武百官和各國使臣也分列在兩旁，中間是身穿鎧甲整齊排列的弓兵，每個人背后都背著一把弓。
葉綰綰沒有進入校場里面，青羽給看守看了令牌后帶著她上了城墻，城墻上插滿了迎風招展的軍旗，站崗的軍士十步一個，還有幾個和她一樣來看熱鬧的人。
青羽說是朝中大臣的家眷，葉綰綰不認識也不想結識，找了另一邊沒人的地方站著看。
校場里面非常大，一邊舉行儀式，另一邊則是明日的比武場地，涼臺和擂臺每年都是現搭結束后再拆掉的，這會兒時間還早工人還沒開工。
葉綰綰踮著腳往那邊張望，看到里面有個人提著個水桶在往地上灑水，她多看了幾眼才將視線轉回另一邊。
距離有些遠人又多，葉綰綰只能憑盔甲認人，看到軒轅玦和三個暗衛站在一個臺子上，臺下的弓兵開始列陣操演。大約過了一刻鐘軒轅崇煥的車駕才姍姍到來。
兩邊城墻上的戰鼓和號角都吹起來，現場的氣勢一下就起來，軒轅崇煥穿著一身輕便的軟甲出現，登上高臺主持儀式，先是來了一段一聽就是背稿子的演講，然后開始祭祀天地。
葉綰綰趴在城墻上看的還挺認真，正這時風口那邊一陣風刮過來，山里的風帶著些涼意，風里夾雜著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她正呼吸著大自然的氣息，突然卻在風里聞到了別的味道。
葉綰綰在空氣中仔細嗅了嗅，脫口而出“海蚧子。”
一旁的青羽吐掉嘴里叼著的草根湊過來“什么？”
葉綰綰皺眉“風里帶著一股子海蚧子的氣味。”
“那是什么東西？”青羽使勁在空中嗅了嗅，“我怎么什么也沒聞到。”
葉綰綰沒多做解釋望向風來的方向，看到堆放著木板的空地上，那個提著水桶的人往桶里加了什么東西，然后兌水繼續圍著四周潑灑，那一片地面全都是濕漉漉的。
她又環顧了一下校場四面的環境，三面城墻一面靠山，靠山那邊整面都是陡峭的石壁，石壁之上樹木繁茂肆意生長。
盯著那面山壁發了會兒呆，視線再次落到那個灑水的人身上，葉綰綰眼神已經變了，拉過青羽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校場內的儀式只是個形式很快就結束了，大隊人馬回到關山前的草地上，這邊已經布置好了席位，一把把綢傘直接插在草地上，地上鋪毯子和蒲團，矮桌上酒水點心都已備齊，不打算參加狩獵的文官紛紛落坐。
最上位華蓋之下的龍書案上，擺放著今日狩獵頭籌的戰利品，左側位太后端坐在華蓋之下，一派的雍容華貴，與廖琸閑話了幾句后還囑咐陸行要好好表現。
竇氏原先對陸行不怎么滿意，因為他并不聽話覺得他不知好歹，所以任他在西北待了幾年也沒有管，不過自從陸行接管了西南軍后，竇氏的態度倒是變了不少。
陸行應付了竇氏兩句翻身上馬，扭臉看到吳璨穿著常服正坐在席上，奇怪他這次竟然沒打算去狩獵。
吳璨只是笑了笑，指了指手臂說舊傷復發拉不了弓！
準備工作完成后外族使臣一個個騎在馬上趾高氣昂蓄勢待發，都看不順眼對方一副快打起來的架勢。軒轅玦換了一身黑色軟甲騎著黑馬，身后跟著三個暗衛踱步從這群烏眼雞前經過，就如同看草芥一般將他們都淡淡掃了一遍，最后停在軒轅崇煥身旁，將手里的弓遞過去。
軒轅崇煥接過弓，又從身后司徒星云手里接過肩頭被點燃的箭，然后張弓搭箭對著天空射出去。
箭升空后發出一聲響，另一邊成群的白鹿被放出籠，如離弦之箭般沖入樹林，伴隨著軒轅崇煥一聲令下四周號角聲四起，狩獵的隊伍如同激流，奔騰著涌入秋日的叢林，在林中追逐吶喊各自分散。
葉綰綰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看著沒一會兒就策馬消失在眼前的狩獵隊伍有些沒看夠，覺得這場面確實挺熱血沸騰的。
這種競技比試場合也沒有太多的規矩，陸陸續續有文官武官家眷也入席坐著等候。坐在那兒喝著茶水吃著點心等狩獵隊伍回來，每隊會將獵得的獵物左耳割下以做清點，最后獵物最多的拔得頭籌拿走戰利品。
那邊的席上也有葉綰綰的位置，可她并不打算過去，在樹下等了大約一盞茶時間，等到青羽回來了就帶著人原路折返，準備回去帶孩子，離開時間太長的話的她怕柳文薔搞不定。
在回去的一路上遇到的幾個往席上去的官員家眷，都遠遠的對著葉綰綰行常禮，葉綰綰被搞得有些莫名，不懂這些人為何對她這么客氣。
她如今的身份就是個外室，也無所謂那些人對她什么態度，決定跟來關山就已經做好了面對這些的準備，再說了昨日可沒人對她這么客氣。
快到營地的時候幾個后宮的妃嬪也在往這邊來，葉綰綰看到她們就想起昨日的廖采薇，腦袋都大了，很想繞開，可一看四周一馬平川的也無處可繞。
兩邊越走越近，已經可以看到那幾人互相之間的眼神交流了，葉綰綰心累的帶上標準的假笑準備行個禮趕緊跑，一個字都不多說。
只是在她不遠不近的對著幾位娘娘微微欠身后，那幾人竟然同時也還禮給她，臉上帶著還算是溫和的笑容，然后就離開了，甚至有些腳步匆匆。
葉綰綰一頭霧水，怎么突然連這些妃嬪也對她這么客氣。
不過她沒疑惑多會兒，回到營地后柳文薔就興沖沖跑過來告訴她一件事。
原來今日一早軒轅崇煥就讓身邊的戚公公親自傳旨，將廖采薇從妃位降位為嬪了，外面都在說是穎妃昨日對她出言不遜還動手，傳到圣上跟前時軒轅玦正好也在，當時就很不高興給陛下施壓，之后更是黑著臉走的，陛下此舉是為了安撫九王爺。
青羽聽了得意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明白了昨日軒轅玦那句話的意思，葉綰綰就有些無語了，這事一看就是這叔侄倆商量的決定，這倆一直都熱衷向外人表演君臣貌合神離的戲碼。
不過這也好，她雖然沒想過讓軒轅玦幫她出氣，但還是有些開心的，至少應該不會有人再敢對她指指點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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