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聯境內。
魔女之森，瑪麗塔魔靈古樹區。
瑪麗塔魔靈古樹下。
……
作為魔女族繁衍根本的魔靈古樹，每一棵魔靈古樹，都有著嚴密的魔法保護。
不過此刻，瑪麗塔魔靈古樹下，粗壯的樹根旁卻躺著一名男子。
他，正是蘇廉。
難得的休息時間，他第一次來到這里。
這棵魔靈古樹結出的誕靈果，降生出他的外婆雅加娜·森·瑪麗塔，作為血脈來源的一部分，他也是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這棵魔靈古樹帶給他的安寧。
“沒想到你這個時候會來這里。”
魔女王的聲音傳來，似乎是從魔靈古樹里面，又似乎是直入腦海。
“太累了，想要找個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結果找來找去就來到了這里。”蘇廉閉著眼睛輕聲回答道。
從他的語氣當中感受得出，他很累。
柯聯的擴張，原本就有著巨大的融入、發展相關的問題，后續賽波國的融入也需要他去處理的地方，很快阿法地區那邊的德瑞組織也要宣布融入柯聯，最后的安英聯合王國也已經主動派來使臣。
整個圣洲大陸，幾乎都要被柯聯所兼并。
各種各樣的繁瑣事務，也是令他忙碌不堪。
最后……
更是還有來自長壽種的威脅，無法令人安心。
……
“掌權者是不能流露出負面情緒的，唯一能夠聽你傾訴的女孩，似乎近段時間稍有點狀況。”
“厭倦戰爭的父母，不關心世事的外婆，醉心于帝國利益的爺爺奶奶，唯一的妹妹你也不愿過多打攪。”
“仔細回過神來，是不是覺得自己有種眾叛親離的感覺？”
魔女王問道。
“神明什么的、王什么的，最后都差不多的意思是么？”蘇廉隨意的問道。
站在世界之巔，回首望去的時候，身邊還能有誰？
一國之主，在權力斗爭結束之后，身邊除了少部分死忠自己的屬下之外，那大殿之下滿嘴忠誠仁義的臣子，又有多少可信的呢？
作為種族的神明，擁有強大的力量和悠久的壽命，也往往在不經意的回首間，便突然發現僅僅只剩下自己，以及那些陌生的，但卻必須要由自己來保護的同族后輩。
“按照你的預想，過幾年應該就會同時對利非伽大陸、加利亞大陸發兵，統一最后的獸族、地精族和矮人族吧？”魔女王轉而問道。
“如果沒有神族的事情，我確實這么打算的。那個時候新建造的次級空天航母說不定都有五六艘，北邊距離近的埃古帝國，在紅色變革組織的內亂下，會直接投降都說不定。”
“預計最遲，十年內便可完成除開阿西利歐大陸的凡民統一。”
“最后預留的五年時間，即便是諸神提前復蘇，也依舊有時間去準備。”
蘇廉說出原本的大致規劃。
戰爭，其實遠遠未結束。
可神族力量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原本的計劃，正如他當初知道“諸神復蘇”之后，也不得不重新考慮戰爭的進度，以及同長壽種的利益交易等問題。
……
“后悔嗎？”
魔女王突然問道，這個從沒有有人問過蘇廉的問題。
一路成功，到現在已經締造前無古人版圖和國家的他，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后悔走上這條道路嗎？”蘇廉反問。
他睜開疲倦的雙眸，看著頭頂紅褐色樹葉和深褐色樹枝，在魔女之森的微風中徐徐而動。
“人族王族的血脈，令我想要于亂世爭霸；血族的血脈，令我渴望更多的鮮血與殺戮；魔女族的血脈，讓我對各種魔法科技的進一步探索而癡迷。”
“或許還有隱隱間不死族血脈的不甘，亦或是神族力量案中的推動。”
“而即便沒有這些。”
“我想我自己，也做不到在左擁右抱享受強者人生的時候，看著窗外街道中逃難民眾無動于衷。”
“更做不到自己明明有能力去拯救他們，而去漠視一切的做一個旁觀者。”
蘇廉其實很早就注意到。
自己有些方面的行為，并不完全取決于自己的意識。
但也明白，即便沒有那些，自己哪怕沒有第一時間走上這條道路，也會在后續加入到其中，最遲也不過是在神族因為自己突破中階神后復蘇，被迫卷入到神明戰爭之中。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
很多事情，就已經注定。
……
“計算機秘密已經公開，他們沒辦法仿制的情況下，可能會動用極端手段。”魔女這時候突然提醒道。
“嗯。”蘇廉輕聲回應。
似乎他也早已經預料到。
當威脅足夠大之后，即便是再穩得住的長壽種們，恐怕也無法保持淡定了。
因為他，還有他締造的柯聯，已經具備了真正的威脅。
“神級協定，從一開始就沒有反向對長壽種神明的約束力，只能夠是我們五大長壽種之間的相互制約。這也是為什么曾經的精靈族，因為精靈被大量抓捕囚禁，以及更多后代半精靈被囚禁之后，動用神級力量沒有得到懲罰的原因。”
“因為那是我們默認的，可以去解決的‘凡民冒犯’問題。”
“現在的情況，至少是二對一。”
魔女王保守的估計著。
龍族、魔族肯定會動手，這是必定的“二”。
血族或許會有些猶豫，但同時動手的可能較大，所以可能是“三對一”。
精靈族或許依舊會選擇中立，但除非真的嘗試全面技術共享，否則也不存在站在他們這邊的可能。
極端情況下，才會有“四對一”的可能。
可如果是最理想的情況，或許能讓血族放棄，精靈族加入的“二對二”。
“三對一吧，最大的可能。”蘇廉說出自己的猜測。
“七成的概率。”魔女王算是承認了。
龍族、魔族、血族聯手針對柯聯，或者至少針對柯聯元首的行動，有七成的概率。
……
蘇廉很清楚。
如果不是因為奶奶菲洛米娜，和娜琳的父親奧古斯特，恐怕就不是七成那么簡單了。
利益，才是長壽種勢力的根本。
……
“希瑟女王。”
蘇廉第一次用這個稱呼，來稱呼魔女王。
“嗯。”魔女王回應。
她并未反對這個稱呼，是對于身份平等的默認。
“你覺得這個世界，存在完全和平統一的一天嗎？”
“當凡民有發出自己聲音的力量，當長壽種不再為那可笑的資源和榮譽而征戰，整個世界團結一心的朝著更高的文明邁進。”
“長壽種是盡職閃耀的領頭者；”
“凡民是辛勞榮耀的世界基石：”
“締造所有智慧生靈，都能夠和平生活，有能之士們尋求共進的世界。”
蘇廉描述著那不切實際的野望，也稍微坐起身來，躺靠在魔靈古樹上。
“統萬國，服萬族，天下歸一。”
“所有智慧生靈，都將是整個龐大世界的一份子。”
“便可將其稱作——文明。”
“這是你曾經給過我的回答，那么你也應該知道，想要達成你的目的，還遠遠不夠。”
“但至少，你已經具備資格。”
魔女王最后給予蘇廉肯定。
“資格么……”
蘇廉自語重復了一下，不禁也是笑了笑。
前后征戰近二十年，覆滅國家近百，造成數以千萬殺戮，上億民眾經歷過流離失所的痛苦。
到頭來，在神明眼中，也不過堪堪獲得資格。
也是。
神明，哪一個不是以百年為單位的成長，以千年為單位的努力，最終才成為那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神明？
而他，不過是區區混血罷了。
……
蘇廉起身，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該走了。”
他沒有再回頭看瑪麗塔魔靈古樹一眼，身前已經凝聚出空間魔法的漩渦。
“已經做好決定了嗎？”魔女王。
“嗯，柯聯最后的暴君之行，還遠沒有結束。”蘇廉點頭。
“還需要什么幫助嗎？”魔女王再次問道。
“不需要了，如果還有余力的話，準備好幫助接下來的柯聯吧。”
“如果是在個人方面的話……”
“幫我照顧好妹妹吧，她不適合繼承我的位置。”
蘇廉最后微微側頭的說道。
隨后，便一步邁入身前的空間漩渦之中，依舊沒有回頭。
魔女王看著他的背影，也更進一步明白當年同他的那次對話，在柯聯第一次閱兵之后的對話。
……
『我們并無沖突，甚至有些好奇，你會在哪個階段懷抱理想死去。』
……
『或許會在明天。』
『也或許……』
『是在我成功之后，嶄新文明為我修建的墳墓里。』
……
不需要魔法的預言，他便能夠知曉未來自己的結局。
無法超越一切的統一，必將迎來失敗的結局。
會在哪個階段死去？
暴君，邪惡的元首，將會被埋葬在嶄新文明的墳墓中。
而那個“明天”。
從一開始，便不是“明天的對手”，不是他眼中腐朽的帝國王權，更不是亂世中拙劣的效仿變革的梟雄。
那個“明天”，是代表著諸神的長壽種，那個必將迎接的未來。
……
『多多少少更加明白。』
『如此多的我族混血當中，神族偏偏選擇你的原因了。』
『神選之人，異界的來者。』
……
魔女王在瑪麗塔魔靈古樹的力量附加，緩緩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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