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遍布整個畫面，細細簌簌的沙子從頂部降落。
：完、完事了？
：應該是吧……
：這個隱藏boss真的嚇人，光是聽它喊，我就心驚膽戰。
：完全沒敢睜眼，就怕一睜眼就是二錘的尸體。
：二錘還活著嗎？
：應該活著吧……
鄭循趴在地面，很久，久到直播間的觀眾以為他掛了，他才用手撐住地面，起身。
“噗，咳咳……”
他咳嗽兩聲，手臂揮了揮面前的塵土，看樣子是被嗆到了。
鄭循從地上爬起來，轉頭找陶雪霽的身影。
陶雪霽被壓在兩塊石板下面，幸好板子交疊成一個三角形，沒有直接壓在他身上。
鄭循把人拉出來。
“我、我死了？”
陶雪霽睜大眼睛，不敢相信。
“嗯，死了。”
鄭循這討人嫌的，故意嚇唬人。
他的話說得陶雪霽一激靈，連忙爬起來，摸摸自己的心跳和體溫。
還好還好，還活著。
“那個，循哥，我妹妹——”
“二哥。”
一幅繪有斑斕色彩的巨大畫作從墻壁上墜落，背后鉆出來一個灰撲撲的人影。
雖然滿身灰塵，但仍能看出她的美麗。
陶雪晴沒有哭鼻子，她帶著一頭一臉的灰，笑得燦如春陽。
“我知道你會來救我。”
陶雪霽反而紅了眼眶，把妹妹從地上扶起來。
“我來遲了。”
陶雪晴搖搖頭，拍拍二哥的手臂，讓他不要介懷。
她睜著一雙杏仁眼，微笑著看向鄭循。
“也謝謝鄭哥，我知道，你為了進入這條隱藏線，吃了很多苦。”
鄭循點點頭，一點都不謙虛。
“是這樣。如果不是你哥會給錢，我拔腿就跑。”
不過他很好奇。
“你能知道外面發生的事？”
陶雪晴點頭，又突然壓低聲音，背著攝像頭。
“我是被藏起來的。”
她這么一說，鄭循就懂了。
能藏起她的只有一個人。
隱藏關卡成功通關，周圍的場景又變回天臺。
梁雀蔭還在被紅姐威脅，看她狼狽的樣子，估計沒少被小紅帽折騰。
“你不如給我個痛快！”她咬牙切齒地說。
小隱消失不見，鄭循環顧一圈，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望著面目可憎的梁同學，鄭循提不起滅掉她的興致，他的任務已經結束，懶得再多動一根手指。
“紅姐，有勞。”
boss一聲慘叫，結束了罪惡的一生。
這回是真正的結束。
小紅帽回到鄭循身邊，把手塞在大人溫暖的掌心里。
鄭循一手牽著她，一手插兜，抬頭看著鴉黑色的天幕漸漸消散成銀白光點。
有一道影子無聲地出現在他身邊，鄭循沒有回頭，他知道是誰。
“謝謝你。”
小隱渾身散發著淡淡的光暈，她的臉色恢復紅潤，和活著的時候沒有區別。
李月盈本來就是這樣一個清秀溫和的孩子。如果一切沒有發生，她可以度過很好很長的人生路。
在游戲場景褪去的這一小段時間，外界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鄭循沒有回頭，仍舊看著那些“星星”。
“你不用感謝我，”他說，“如果我沒有那么固執地把你們視作沒有感情的虛擬形象，那么這一切早就結束了。”
小隱搖了搖頭。
“那不是你的錯，是我在阻攔。”
她的目光投向遠處，仿佛在看一段往事。
“我受盡屈辱地死去，但我不想傷害無辜的人，我只要和梁雀蔭一起在這里腐爛下去就夠了，但我沒想到……會幻化出那樣的怪物，也許我就是這樣，丑陋而奇怪……”
“丑陋又怎樣，奇怪又怎樣，”鄭循聳了聳肩膀，“看起來正常就是正常嗎？我看人人都一樣，每個人都很奇怪。”
女孩有些驚訝，她第一次聽過有人這樣說。
“你看我像正常人嗎？我也是奇怪的。”
鄭循就是這樣的鄭循，不在乎別人的評價，也沒有任何人能在他的心里留下。
……
只有錢可以。
他好像一直在看向很遠的地方。
小隱笑了笑。
“那就拜拜吧，奇怪的人，有緣我們會再見面的。”
光點散去，一切歸于寂靜。
再次恢復光明后，是白塔內亮晃晃的燈光。
肖俊、程杰和李霜圍在一起，似乎都有些焦急，程杰更是不停在原地踱步。
“來了！”
陶雪霽攙扶著虛弱的妹妹，陶雪晴對著其他三人揮揮手。
李霜哭了出來，雪晴是她的朋友，為了朋友，她才報名參加了這場賭命的游戲。
程杰和肖俊明顯放松下來，兩人迎上去，關心了一下陶家兄妹的身體情況。
最后出來的是鄭循，他剛一落地，就倒在地上，把其他幾人嚇了一跳。
程杰離得最近，一把將他扶住。
“鄭循？鄭循！醒醒！”
彈幕也跟著著急。
：鄭神怎么了？受傷了？
：快點叫救護車啊！怎么都看著不管！
：體力不支？刷了那么多遍，鐵人都要倒。
鏡頭對準鄭循的臉，他的額頭有細細的汗珠，嘴唇發白，看上去很糟糕。
“別吵。”
周圍的聲音太嘈雜，終于，鄭循忍受不了，閉著眼睛皺眉斥道。
“是累了。”肖俊看看他的臉色，下了結論。
其他人這才放心。
副本成功通關，按照慣例，接下來就是獎勵環節。
因為最后一次在副本中的玩家只有鄭循、陶雪晴和陶雪霽，所以獎勵由他們三人擁有。
陶雪霽的禮物盒是最小的，但他不在意，能把親人救出來比什么都重要。
陶雪晴比二哥的略大一些，鄭循的獎勵依舊是最大的那個。
領取過獎勵，玩家就可以自行離開白塔。
“我打電話叫車來接，”程杰主動接下這個任務，“但鄭循怎么辦？要叫一輛救護車來嗎？”
“啊，還有他的獎勵，要一起帶走。”李霜提醒著。
“不用。”
有人忽然開口打斷，眾人齊齊望過去。
只見那個最大的禮物盒已經被打開，某位玩家的腦袋埋進大大的盒子，半截身子露在外面。
“我自己走。”
：二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了，我的獎勵我要自己拿。
：只有獎勵才能召喚清醒的二錘。
：這次的本難度不低，應該也會給很優厚的獎勵吧？
：不用猜，反正二錘會拆。
鄭循在里面翻來翻去，這次的獎勵真不少。
十包“古里古怪藥”，它的名字就叫“古里古怪”，針對npc和玩家都能使用。
大容量體力瓶*20。
一次性防御盾牌*3。
老師的教鞭*1。
保安的搪瓷碗*1。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前面的藥和體力瓶還好理解，盾牌就是盾牌，后面那兩個是什么破爛？
：那兩個可是寶貝。副本npc用的東西，都可以當作武器的。我記得之前是哪個玩家拿到了一個痰盂，那痰盂能變大變小，在游戲里砸怪一砸一個準。
：看起來沒有小紅帽的副本好啊，上次不是收了從屬？
：這次沒法收吧，那幾個boss看上去都很弱，除非是隱藏boss。
鄭循把上面雜七雜八的東西都丟到外面，他以為箱子空了，就準備抱著獎勵走人。
結果他的腿不小心掃到，禮物盒一翻，里面有一幅畫掉了出來。
畫上是用鉛筆畫的李月盈的半身像。
“鄭循，你后面還掉一個，”程杰提醒鄭循后，走上前好奇地低頭，“這是什么？”
懷里一大堆東西的鄭循也扭過身子。
兩人面對面蹲下來。
“畫框？有什么用？”程杰問。
“不知道。”鄭循伸出一只手，食指在畫框的玻璃上輕敲。
噔噔。
呼地一聲響，一個巨大的花東西從畫像里面鉆出，圍觀的兩人被那股勁風擦過，不受控制地向后仰。
“哎呦！”
“……”
鄭循懷里的東西撒了一地，他捂住額頭，正要看看是什么玩意，就聽見好大好難聽的一聲——
“鄭循！”
鄭循嚇了一跳。
程杰看清楚眼前的東西。
“他媽的，這不隱藏boss嗎？”
鄭循的耳邊反復播放李月盈說的那句“有緣我們會再見面的”。
——有緣我們會再見面的。
也沒說是跟你的陰暗面見啊！
鄭循到現在也沒琢磨明白這一大團花東西的眼睛鼻子嘴在哪里，只能從它披著的白床單看出大概像個鰩魚。
見鄭循不吱聲，這花東西還哭了。
“嗚嗚，鄭循我是小隱啊！你不認識我了？”
“你是……”鄭循被它哭得腦瓜子嗡嗡叫，“你是走廊里那個？”
“不不，我才不是那種丑東西，”它還好意思說別人，“我是白塔的饋贈，專門為你定制的。”
“山寨？”
“我是高級貨！我生氣了！”
鄭循理解了一下，原本在副本中的那個害人boss，被他消滅了。這個新出來的獎勵，應該是白塔照著數據拷貝的一個版本。
不知道是不是在性格設定方面出了問題，弄出這么個傻笨的花東西。
“小花……”
“我是小隱！”
鄭循抗拒把這東西和李同學聯系在一起。
“我說小花，你就是最后一個獎勵？”
“是的！從今天開始，我是你的從屬，你是我的主人。主人有什么需要，隨時可以找我！還有我叫小隱。”
“好的小花，我知道了小花。”
“……”
鄭循把不斷抗議的花東西變成數據存到手環當中，又把一大堆獎勵全部塞進去。
在做完這些后，他終于支撐不住，徹底睡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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