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宋風煙路 > 第1643章 治世之才,亂世之貌(4)
  “解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凌未波更早就意識到,這里解濤和她待久了危險。

  由于柳聞因的鳴鏑早已發出,紅襖寨儼然有成群的火把朝此地來。

  “當真只是來看看我的,就沒有什么話要說嗎?!”柳聞因看她轉身,驀然哀聲發問。

  “對啊就是來看……”解濤還沒說完,柳聞因已打斷:“你閉嘴!”

  真正該回答的人卻不答,毫無軟化地將解濤往反方向拖。解濤一步三回頭,使勁把沒說完的說完:“……看你的……”

  “無恥宵小,哪里逃!”卻有宋軍高手身先士卒,縹緲一劍凌空籠下,千絲萬縷朝解濤施放。

  鏗一聲硬碰硬后,解濤劍都擋得彎了,才勉強把那人逼出丈外,從天而降的白袍少年微斂劍勢,一臉都是不可思議:“怎么是你。”

  “哎,如今我怕是敵不過你了。”昔年黔西寒潭劍斗,解濤和楊宋賢還是旗鼓相當的對手;今日右臂已廢的解濤,一看到意氣風發的楊宋賢便黯然垂眸,兀自變得有些不自信。

  “惜敗和慘敗卻不同,不知你是哪一種?”宋賢不想看到他這么妄自菲薄,于是如昨般向他下戰書,“今日潺絲再戰狂詩,一招不讓,以示敬重。”

  “好!狂詩劍必全力以赴!”解濤一凜,眼神頃刻變得火熱。

  “看劍!”爽快過后,卻有一絲抑郁劃過還在笑的宋賢心頭。就算不是因為尊重對手,宋賢也不可能對解濤手軟——為了林阡能不被脆弱的楊鞍持續誤解,宋賢只能硬著頭皮不跟金軍陣營的任何知己再講情面。

  在楊宋賢的心里,雖然解濤和楚風月不同、是個不會演戲騙人的性子,但很多事情本來清白,最怕有心人捕風捉影無中生有。宋賢想,如果天驕和聞因在鞍哥的心里不幸失信,那至少這山東我得為勝南保留力所能及的可信度。

  

  解、楊二人打開之后,妙真徐轅楊鞍才陸續趕到。虧得楊宋賢劍術高超,人前封死了解濤的表白。所以解濤對柳聞因再如何熱烈,現在對公眾都只是暗戀。

  妙真一邊習慣性地扶起聞因想看傷,一邊卻又與她愈發地相看兩厭,強忍關心避過頭去,分辨出一隅觀戰的還有個面無表情的凌未波,恍然,冷笑:“金軍厲害,這是知道聞因姐姐要成婚,特意送個‘高堂’來啊。”

  言下之意,撇開楚風月不談,連你柳聞因也不能證明徐轅正直啊,你柳聞因也可能和金軍暗通款曲,徐轅白娶你了,騙子自食其果。

  又一個枝節,來自柳聞因的身世!

  “諸位,眾所周知,當年凌未波是控弦莊的金諜,為了在短刀谷收集情報而刻意接近柳大哥。在識破她身份之后,柳大哥便與她一刀兩斷,從此聞因再不曾與她有任何瓜葛。”徐轅當即解釋。

  值得一提的是,柳聞因和鳳簫吟同樣是金宋混血,卻比后者的仇恨值要小得多,一則她的父母未造成隴南之役萬千人死,二則,畢竟是父宋母金,看上去斷舍離會更加輕易。

  徐轅在話的末尾留了段空白,意思就是要柳聞因來接話,由她自己來當眾說她和凌未波毫無感情——本來就沒有感情,他知道聞因和他一樣恨凌未波,間接造成了柳五津的死。

  久矣,卻不聞柳聞因默契開口,徐轅心念一動,略帶詫異地回頭,這才知道他完全想岔了她。

  為了主公,為了盟軍,為了大局,她連自己的幸福都能犧牲,卻居然不能直接斬斷她和那個只有血緣關系的母親的聯系!?

  說到底,聞因終究還是個才十六歲的小丫頭啊。她既不愿,若再逼迫,他這個天驕,當得也真太沒皮沒臉了。徐轅汗顏,收起厲色,輕聲關切:“聞因,你是還對她有期許嗎?如果是,沒人干涉得了。”

  “我,我羨慕別人有娘親,也想探索自己的……”她有那么一瞬被戳中死穴,再也不是別人家那個完美的孩子,直接當著一群敵我難分之人的面哭得淚眼朦朧忘乎所以。或許正因為婚期的迫近,金蘭姐妹的出賣,大圣山事件的重提……種種壓力交雜在一起,先前對母親的所有憤恨不解竟全都轉成了此刻的迫切求助。

  

  徐轅原還暗叫不好心里直打鼓,誰料稍一停滯,意外看到楊鞍、楊妙真等人的動容之色,

  果然我徐轅不解風情嗎,聞因這般真心流露,比權宜的斷舍離更好,反倒給楊氏兄妹表現出她是個缺乏母愛的、從未與凌未波建立過任何交集何談暗通款曲的無心機少女!

  哎,主公說得對,還是應該示人以誠……

  “既然柳姑娘最想生擒那女子,宋賢又只能和解濤平手……”楊鞍嘆了一聲,轉過臉來,“還望天驕出馬了。”

  “慚愧,徐轅關心則亂,竟一時只記得干站著。”徐轅緩過神,給聞因拭了淚水穩了穩肩膀,立即提攜馮虛刀往凌未波所在的方向去:“得罪了,凌前輩。”然而有一點不得不遺憾:當所有事不關己的人都動容,當事人凌未波的雙眼卻無一絲感情流露!

  浩蕩鋒芒過境,那女子一聲不吭,只冷冷回應出令人目眩的千手萬臂。這位千手觀音雖然遠不及徐轅內力雄厚,卻勝在對各種暗器的信手拈來駕輕就熟,金蟬脫殼可謂她看家本領,實戰中并非不能出其不意地對武功遠高于她的強者取勝。

  縱然如此,因為出手的是南宋武林素來發揮最穩定的天驕徐轅,眾人對這場比武連萬分之一的意外都不曾預算。包括柳聞因,也是更擔心母親在拒捕的過程中受害。

  “光知道說。也沒見你多愛師父。”便在她忐忑兩難之時,紅衣女郎俯身在她耳邊,狡黠地笑,略帶諷刺。

  “要論愛,那真是萬萬及不上盟主的,整個掀天匿地陣打下去,她擋在林阡哥哥的背后眉都不皺,換作你,你做得來?”聞因見招拆招,也直接諷刺了回去。

  楊妙真微微一怔,笑:“什么時候為了感情六親不認也值得被推崇?”話鋒一轉,“所以,聞因姐姐是承認愛了?”她剛剛說聞因不夠愛林阡,聞因只要一反駁就輸給她了。

  “愛啊。可以隨時移情別戀的那種。”柳聞因有備無患,再次借力反打。

  “可以可以,柳聞因,你學的誰牙尖嘴利。”

  “學的你。”

  兩人一邊對著嘲諷,一邊尷尬又困窘,索性都又不說話,忽然眼圈都一紅。

  便這般唇槍舌劍,冷不防那邊兩場已經打完,毫不意外,解濤和凌未波對紅襖寨送了人頭……

  柳聞因的被動殺傷力之強,令楊鞍等人嘆為觀止,因為,單靠解公子一人,就足以疊加在楚將軍那個俘虜之上、幫助紅襖寨在金宋箭在弦上的談判中翻到上風了。

  既然紅襖寨爭取到主動,那么張燈結彩所花的精力也不算太浪費,跟紇石烈桓端和黃摑的交涉可以隨心所欲地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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