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野洗完奶瓶之后也沒有刻意在外面停留，很快就進來了。
他一進來就看見拿著背包兩眼放光的媳婦。
看著周妤高興，顧野的臉上也出現了幾分笑意，又看了眼被逗得正開心的閨女，顧野說：“老婆，我去看下奶奶。”
柳姨聽見這句話便以為顧野是要避嫌，本來想說她帶著虎子走，周妤卻在她前面開了口：“去吧，你都好幾天沒去那邊了，看完奶奶你回去休息一下，晚飯的時候再來。”
顧野沒答應：“我等會來。”
周妤覺得自己勸這人也勸不動，反正過兩天她也出院了，就隨他了。
倒是柳姨主動說：“老太太那邊，醒了以后有人照顧嗎？”
這個問題問懵了他們幾個人。
周妤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了。
顧奶奶怎么說也是個女人，男人們守著她，或者喂口飯，倒也沒什么。
可是病人床前有很多別的隱私方面的事情的。
周妤旁邊的兩個產婦生孩子的時候都撕裂了，偶爾上廁所，換衣服，都是要人照顧的，沒人照顧，基本上很難自己走動。
右邊那個叫什么賀紅霞的還好，她婆婆大部分時間都在，可以幫忙。
左邊的中年產婦有時候就在自己的病床上換衣服，簾子也不拉，平時上廁所之類也不是很注意，偶爾開著門就上廁所了，搞得顧野時不時就要往外面避避。
病房也不是什么女生宿舍，算得上是半個公共場所，男人照顧老婆的也并不少見，那人住在門口，一點也不顧忌。
周妤心里雖然對她有點不滿，但是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每次都會提醒一下顧野不要去看。她畢竟大部分時候只有自己一個人，老公每次也只是來送個飯就走了，她小閨女也扶不動她。
也挺可憐的。
奶奶是個很要自尊的人，要讓男人照顧她，她寧愿把自己的需求都藏著掖著。
周妤想了想，說：“請個護工，可好？”
她問的是顧野。
顧野剛要點頭說都可以，柳姨就搶著顧野之前開口了：“我去照顧吧，我和老太太熟，又是女人，我照顧她正好。”
周妤和顧野對視了一眼，顧野的眼神里面明顯有抵觸，周妤也就毫不猶豫地說：“不了柳姨，你還要照顧虎子，多辛苦啊！我們還是請護工吧，沒事，也一樣的。”
旁邊那個賀紅霞的婆婆卻忽然插了一嘴：“一看就是你年輕，有錢，自大，不想照顧老人。你沒聽說過護工虐待老人啊？自己的長輩花錢請人家照顧，虧你也做得出來！你家老太太可憐喲，養大這么幾個孩子還要自己孤零零在醫院里面任人欺負！”
她說完之后還看了眼自己的兒媳婦。
左邊那個中年產婦見有人罵周妤了，忙跟著說了聲：“就是！”
賀紅霞又尷尬又無語，忙說：“媽，每個人家里的情況不一樣，你又不了解全部，就別摻合了。”
老婦人抬頭頂了回去：“你的意思是你和大勇以后也請個護工給我就了事了咯？！”
賀紅霞嘆了口氣：“哪能呢媽，我和大勇肯定是要給你養老送終的。”
老婦人這才滿意了，又嘟囔了幾句，就看自己孫女去了。
賀紅霞向周妤他們投來一個抱歉的笑。
周妤輕輕搖頭，老婦人的諷刺她沒往心里去，可是她覺得她有一點說的對。
就是如果沒人看著，誰知道護工會怎么對奶奶？但是如果有人看著，那為什么又要多請一個護工呢？錢的問題是次要的，只是同樣是要被人看著的話，奶奶難為情的時候照樣會難為情。
柳姨急了，聽不得別人說周妤，她下意識把孩子往顧野手里一放，就氣沖沖走了過去：“你怎么說話的？你沒看見她現在在坐月子嗎？怎么照顧？你說啊！”
虎子見母親生氣了，他也很快變了臉，過去站在了母親身后，拳頭已經捏緊了。
老婦人看了眼柳姨，本來覺得這女人看著柔柔弱弱的樣子好欺負，可是虎子往前面一站，她就被唬住了。
這傻子，一拳頭能打死她個老太婆吧？
輕飄飄地“切”了一聲，就趕緊拿著尿布起身出去了，嘴里還嘟囔著：“我不和你們一般見識。”
賀紅霞看見婆婆難得吃癟的樣子臉上忍不住掛上了幾分笑意。
柳姨這才回來，察覺到剛剛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有點緊張地捏緊了手，關心地問周妤：“沒嚇著你吧？”
周妤笑著搖頭，“謝謝您。”
她看了眼顧野，顧野的眼神也暖和了一點。
柳姨又說回之前那件事情了：“小妤，她說得也有道理不是？我平時隔天就要帶虎子去醫院拿藥的，真的不麻煩，店里這段時間就讓虎子和他爸爸管，我照顧老人還算是放假呢。”
緊接著，她看了眼顧野，又弱弱補充了一句：“其實以前，我和老太太的關系，還不錯。”
周妤是心動了，柳姨的話基本上把她所有別的顧慮都給打消了，當然，她也從來沒想過讓柳姨白干。
只是這件事情的決定權還在顧野的手里，于是她沒說話，瞥了一眼顧野，要是顧野臉上有不樂意，她就替顧野拒絕了。
顧野眸子陰沉了一陣，就在周妤要婉言拒絕的時候他張嘴答應了：“可以，不過要看奶奶的想法，奶奶要是不愿意我也沒轍。”
說完他就向周放一招手：“走，送你去學校。”
周放正在旁邊看得聚精會神的，顧野這么一喊，他才反應過來，看了眼手表，急了：“姐夫！你等下摩托車開快點！我要遲到了！”
周妤本來也準備催顧野快點，不過忽然想起什么，“你這缺胳膊少腿的還能騎摩托車？顧野，給他打車！”
本來周妤就覺得騎摩托車載人不安全，周放一個骨折的，還要扛著個拐杖，更不安全。
“姐，你就放心吧，我上次腿斷了也坐了！”周放推著顧野出門，絲毫沒發現顧野的臉上帶了幾分驚恐：“快快快，姐夫，我要遲到了！”
周妤愣了一會兒，才發出震怒：“顧野，你就這樣對瘸子的？！你們給我回來！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正走在門口的兩人脊背一直，緊接著顧野飛快地把周放往肩膀上一扛，跑了。
眼看著兩人走了，周妤一陣氣惱，卻又無可奈何地回過頭。
看見柳姨一臉笑意地樣子，她不好意思地說：“兩人都跟沒長大似的，讓柳姨看笑話了。”
柳姨溫和地搖搖頭，“哪有的事，人過得自由幸福才會任性，顧野能這樣，我很感謝你。”
剛剛顧野臉上的神情，她一下子覺得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見到了小時候的顧野。
忍不住鼻子有點酸。
她沒有保護好的顧野，周妤替她保護好了。
虎子看見柳姨想哭，趕緊慌慌張張地用自己的手在母親的臉上抹來抹去，直喃喃道：“媽，不哭，媽媽不哭。”
柳姨握住虎子的手，讓虎子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面。
虎子溫順地坐了下去，一個大高個坐在凳子上的樣子看著很是滑稽，柳姨卻笑得很慈愛。
周妤看著柳姨母子，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不知道為什么，她老覺得柳姨肯定不會是那個會主動拋棄顧野的人，柳姨連虎子都養得那么好，顧野那時候已經懂事了，她怎么舍得離開呢？
以前周妤不懂，現在自己的寶貝女兒就在身邊，為人母的感覺，她懂了。
任何事情和任何人都不能和她的悅悅交換的。
再者，柳姨也不是一個不近人情，不懂感恩的人，對于奶奶，她也是真心想要照顧的。
周妤忽然覺得，這其中，難不成有什么隱情嗎？
剛想問，柳姨卻忽然小聲說：“小妤，你是不是，沒什么奶水？”
她看見旁邊的奶粉盒和奶粉瓶，心里就有個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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