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舟內,陳川面無表情地望著下方。
一座座空城被大雪染白。
當然,還有那刺目的暗紅。
一路上已經路過了十幾座城池了。
它們無一例外,都成為了死城。
城中的百姓,也都盡作了枯骨。
靈舟艙內一片沉默。
四個人,沒有一個人講話,全都沉默著。
一如他們的內心。
終于,游光明開口了,
“川總,我們這是去哪?”
在他看來,陳川只是駕駛著靈舟,漫無目的地游走在齊國上空。
可陳川又怎么會真是那樣呢?
“找人。”
“找人?”
“對。”
陳川點了點頭,
“咱們一路上見到的這么多城池,這么多被屠的一干二凈的城池。”
“那些血污明顯要比之前新鮮許多。”
“或許那些官兵是挨個屠過去的,這樣一來的話,前方或許還有著不少幸存者。”
游光明一愣,疑惑地開口問道,“官兵?”
“為何不是義軍干的?”
聽著游光明的疑問,陳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義軍有這種本事?”
義軍當然沒有這種本事。
沒有被逼到絕境,那些安分的老百姓又怎么會造反呢?
結合之前宋青青所講的,義軍攻下城后對城內百姓秋毫無犯,只是讓婦女老幼南逃。
這些事情足以證明,義軍并非是造下這些殺孽的元兇。
而真正的劊子手,正是那些血靈宗修士,以及齊國官兵。
“那些官兵為何要這么做...?”
游光明更加疑惑了。
在他看來,一個凡俗國家的軍隊,自然是要以保家衛國為己任。
又為何會幫助血靈宗的魔修,對自己國家的無辜百姓痛下殺手?
這兩個群體,本就是應該八竿子打不著的才對。
“不知道。”
陳川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或許只有找到了那些劊子手,才能夠知曉真正的答案。
又過了許久。
游光明站在窗邊,忽然開口,
“川總!”
他這一聲將閉目養神的陳川給喚醒。
“快看,下面有人!”
聞言,陳川精神一振,快速走到游光明身邊。
定睛一看。
果然,前方地面上有著許多的黑點。
那些都是攢動著的人影。
粗略估計,至少也有兩三千人。
“走,咱們下去看看。”
說著,陳川指揮著靈舟飛快地駛到人影前方。
然后垂直降落到地面,擋在人群前方。
四人剛從靈舟艙門走出,就看見面前有著一大群人。
這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但無一例外,他們大都衣衫襤褸。
哪怕是在這極寒的冬夜,他們也都只穿著極薄的單衣。
僅有的一些棉衣,都被人群之中的老人、孩童穿在身上。
兩伙人就這么對視著。
陳川只感覺有數千只眼睛盯著自己。
這些眼神中有好奇,有疑惑。
但更多的,是恐懼。
“你們...”
陳川剛想抬腿過去問問情況。
卻發現這群人一瞬間全都如臨大敵,紛紛后退。
所有人都用一種恐懼之中夾雜著警惕的眼神望著自己。
陳川只好站在原地。
“你們誰是領頭的?”
此話一出,一時間人群變得喧鬧起來。
人群前頭的一位壯漢想要上前,卻被身邊的伙伴拉住。
幾番拉扯之后,這名壯漢才走到人群前方。
他隔著老遠的距離死死地盯著陳川。
毫不掩飾自己那憤怒憎恨的眼神。
“你們是義軍?”
陳川看著眼前的壯漢,問道。
在遠處時還以為這人挺壯實,只是走到近處才看清,實際上他也只是長得高大而已,他的臉上早已有了菜色。
“是。”
那壯漢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如今他們哪里還算得上是義軍。
只是一群喪家之犬。
一群僥幸在屠刀下活下來,然后抱團在一起的可憐人。
“你是義軍的首領?你叫什么名字?”
陳川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一些。
他能看得出來,這些人的警惕心很重。
他們全都畏懼著自己。
“劉青城。”
壯漢自報家門,說得不卑不亢。
“你們為什么會這么怕我?”
陳川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自認自己并非兇神惡煞,也并未造過什么殺孽。
可對面那義軍首領劉青城卻面色一沉。
直勾勾地盯著陳川,冷聲道,
“為什么?”
“你問我為什么?!!”
這一幕更是讓陳川心里疑惑。
接著,他又聽見劉青城開口,
“你們身為仙人!非但不庇佑黎民百姓、天下蒼生!”
“你們甚至對無辜老幼動起了屠刀!”
“只為了那狗皇帝的長生夢!”
劉青城說著,越來越激動,就差走到陳川跟前指著鼻子罵了。
“倘若不是你們這些狗日的仙人!”
“大齊早就改天換日!天下百姓早就過上了安生日子!”
“可現在呢?!”
“你們助紂為虐!屠戮百姓,用無數百姓的鮮血生命拿去血祭!”
“家國淪陷,十室十空!!!”
“我呸!”
劉青城猛地吐了一口唾沫,
“老子恨不得把你們這群狗日的生吞活剝!”
聽著劉青城的唾罵,陳川并沒有絲毫的生氣。
因為他知道,自己并非是那些犯下累累罪行的人。
“原來是這樣。”
陳川點了點頭,將游光明喚到身邊。
“血祭一國百姓,便可以讓一凡人證道長生嗎?”
游光明搖了搖頭,冷聲道,“不可能。”
“但此舉的確可以讓人獲得靈根。”
“甚至跨越數階修為。”
接著,游光明又解釋道,
“萬物有靈,而人又乃是萬靈之首。”
“血靈宗的確有這么一種辦法,取人類之精血煉制血祭大陣。”
“可以讓一個毫無靈根的凡人獲得血靈根。”
“甚至,倘若這個基數夠大的話,一夜入金丹元嬰也并非空談。”
經過游光明的解釋,陳川大概猜到了血靈宗的目的。
不過對于劉青城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齊國的皇帝這件事,他也有了一點想法。
他再次看向對面的劉青城,
“如你所見,我們并無惡意。”
見對方還有所警惕,陳川無奈一笑,
“要是我想對你們出手的話,你們還能活得下來嗎?”
對于眼前這位白衣仙人的話,劉青城愣了一下,隨后點了點頭。
他不得不承認,如今他們這里只剩下兩千余人。
大多都是老幼病殘。
他曾經見識過仙人的手段。
只是那么輕輕一揮,數千義軍便會轟然暴斃。
甚至那高大厚實的城墻,在仙人面前也好似紙糊的一樣,輕而易舉地就被仙人推到。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陳川的聲音再次傳來。
“實際上,我也是齊國人。”
“嗯?”
劉青城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面前的這位仙人竟然說自己是齊國人。
“山陽郡,你聽說過嗎?”
“自然。”
劉青城點了點頭。
他所領導的義軍,在半年前曾經攻打過山陽郡,還占領了一些日子。
后來,官兵來了。
領著那一身紅袍的仙人。
再后來,他曾回到山陽郡城,那里已經是一座死城。
陳川嘆了口氣,又笑了笑,
“山陽郡,榕縣,臥牛村。”
“那里是我和二狗的家鄉。”
“現在...”
“全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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