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霓裳鐵衣曲 > 第七十章 身世
  聽王文佐先是提到除夕東宮夜宴,又提到小蠻,伍小乙心中的懷疑頓時云散,暗想:天下間豈有這等巧事,他就算現在去打聽我的身世,最多也就能打聽出曹師與我的關系,如何還能知道阿蠻、還有除夕去東宮獻藝的事情。看來今日的事情也并非偶然,這廝只怕對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只是等到最后方才下手。想到這里,他已經是萬念俱灰:“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又何必問我!”

  王文佐見狀,心知對方的心理防線已經破了,不禁暗喜,趕忙笑道:“我知道不假,但你說不說卻還是不一樣,畢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你應該也明白吧?”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伍小乙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去:“我死罪已定,只是莫要牽連旁人便是。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是叫伍小乙嗎?”

  “那不過是我后來的化名,我本姓褚,祖父褚遂良。當初因為立后之事得罪了皇后武氏,后來被貶官流放。家中人畏懼被治罪,便說我得了急癥病死,暗地里卻把我送了出來,改名為伍小乙。”

  伍小乙說到這里,屋內的氣氛已經低沉之極,王文佐沉聲道:“伊吉連博德,你去門外把守,不要讓旁人走近!”

  “遵命!”伊吉連博德趕忙出外,王文佐深吸了口氣,問道:“原來你是褚仆射的后人,坐下說話吧!”

  “多謝了!”伍小乙也不謙讓,徑直坐下。原來他口中的褚遂良乃是太宗皇帝的兩位托孤大臣之一,其一便是長孫無忌,另外一人便是褚遂良,當時起草傳位詔書便是他。永徽四年時(公元653年),褚遂良出任尚書省右仆射,已經實際上的宰相,但兩年后的廢后之爭,他和長孫無忌站在被廢的王皇后一邊,當李治表明想要廢除王皇后,立武氏為后時。褚遂良先直言:“皇后出自名家,先朝所娶,伏事先帝,無愆婦德。先帝不豫,執陛下手以語臣曰:‘我好兒好婦,今將付卿。’陛下親承德音,言猶在耳。皇后自此未聞有愆,恐不可廢。臣今不敢曲從,上違先帝之命,特愿再三思審。愚臣上忤圣顏,罪合萬死,但愿不負先朝厚恩,何顧性命?”把當時的李治弄得啞口無言。

  次日李治再次提起廢后立后之事,褚遂良直言道:陛下必欲易皇后,伏請妙擇天下令族,何必武氏。武氏經事先帝,眾所具知,天下耳目,安可蔽也。萬代之后,謂陛下為如何!愿留三思!臣今忤陛下,罪當死。”遂良致笏于殿陛,曰:“還陛下此笏。”仍解巾叩頭流血。當時李治大怒,下令侍從將其拉出去,在簾幕之后的武氏更是高聲大喊:“何不撲殺此獠?”(這一段倒不是韋伯偷懶,直接復制黏貼新唐書,主要是原文寫的實在太好了,韋伯嘗試用白話文寫過兩遍,但還是沒那個味道)….經歷此事之后,褚遂良的下場可想而知,很快他就被調到桂州(廣西桂林),隨即就被誣告謀反,然后再次被貶到愛州(越南清化)。顯然,李治是想讓遙遠的路程和瘴氣替自己干掉這個討厭的老家伙,畢竟褚遂良是先帝留下的托孤大臣,說他在越南那個鬼地方謀反,未免也太侮辱唐朝人民的智商了。可惜當時大唐的兵鋒只及今天的越南中部,否則估計褚遂良還能一路向南,被貶到太平洋上某個孤島也說不定。公元658年,褚遂良終于去世,死在了今天越南清化,不久后他的子孫后代也被流放了過去,直到李治臨死前才下詔書放還故鄉,不過直到今天越南還有褚遂良的后裔。

  “你是褚仆射后人,那為何還要留在長安,你應該很清楚這里對你來說很不安全吧?”

  “我要刺殺武皇后,替家人報仇,就在明日!”伍小乙道。

  “刺殺武皇后?你瘋了嗎?”王文佐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且不說這根本不可能,再說你家人應該還在愛州,無論成與不成,他們都會受你的牽連的!令祖如果泉下有知,也不會同意你這么做的!”

  “明日是千秋節,天子皇后都會在皇城外廣達樓前與民同樂,那就是最好的機會!”伍小乙道:“行刺前我會毀掉自己面容,無論成敗,都不會牽連到家人!”

  看著眼前少年俊美的面容,王文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發現伍小乙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天子皇后明天晚上在皇城外廣達樓與民同樂,雖然肯定有禁軍戒備,但那時人員混雜,又是晚上,如果有人存了必死的決心,成功的希望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而伍小乙當初離開家里時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過了六七年形容早已大變,他再毀容,天底下想殺武氏的人那么多,又有誰能將他和褚遂良聯系起來?

  “應該背后還有人在指使你吧?”王文佐問道:“只憑你一人,哪怕是千秋節那種時候,也太難了,他們是誰?”

  “呵呵!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伍小乙露出嘲諷的表情。

  “他們是在利用你!”王文佐冷笑道:“你懂嗎?這些隱藏在幕后的家伙想利用你這次刺殺來制造混亂,然后從中牟利。我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想干什么,但肯定是這樣沒有錯,你必須相信我!”

  “你說的沒錯,我也是這么想的!”

  “你說什么?”王文佐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和你看法一樣,那些家伙是在利用我,這個我知道!”

  “那,那你為何還甘心被他們利用?”

  “因為他們給我一個能殺掉那賤人的機會!你不會以為只憑我不要命就可能殺掉她吧?”伍小乙笑了起來:“我這條性命就權當是換取這個機會的代價吧!”

  王文佐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對于一個已存必死覺悟的人來說,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他站起身來,對黑齒常之道:“你好好看管這個家伙,如果讓他跑了,你也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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