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霓裳鐵衣曲 > 第四十章 走私者2
  曹僧奴點了點頭,他船上的貨物雖然種類繁多,但小民平日里用得上卻基本沒有,即便被這些水上人家偷了去,也無法自己用,只能再拿出去轉賣,換錢來買他們平日里所需之物。而這些貨物來路不明,數量又大,他們平日里又被官府民間排擠歧視,拿出去轉賣只會被那些黑市商人吃的一干二凈,安泰順說的一成半成恐怕還是往多里說了。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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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些東西!你們把這些運到約定的地方,再把這個給接貨人,就能拿到報酬!」說話人遞了一塊木牌過來。

  「我怎么知道誰是接貨人?」首領接過木牌,沉聲問道。

  「接貨人也有一塊木牌!和你手上這塊原本是一塊,拼起來正好嚴絲合縫!」

  狗兒站在首領旁,好奇的看著四周,雖然他生于船上,長于船上,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船——腳下的甲板光滑而又嚴絲合縫,狹長鋒利的船首給人一種隨時可能剖開水面的感覺,桅桿上垂下的一根根繩索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蜘蛛網,他無法想象這些繩索都各有什么用途,當然最讓他驚訝的是正在從甲板下搬運出來的一擔擔貨物,貨物已經在甲板上堆起了一座小山,但貨物運出的速度卻絲毫沒有減慢,就好像有一個魔法師在甲板下施法。

  首領拿起木牌,和當時的絕大多數底層人一樣,他不認識字,但也能看出這塊木牌上的精美花紋,雕刻它的師傅有一雙巧手,他并不是第一次參與類似的活動,但這一次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我能知道是為誰干活嗎?」

  「噗嗤!」那人笑著搖頭起來:「你是第一天干這活嗎?居然問出這種話來,之所以需要你,不就是因為你們只干活拿錢,別的不管也不問?如果你這么有好奇心,那可以先讓開,別擋住別人的路!」睙

  對方說話的聲音很大,足以讓旁邊幾條船上的人聽到。首領知道對方說的沒錯,以對方的出價,根本不愁找不到嘴巴嚴實的亡命之徒來干活,他點了點頭:「好吧,就這樣!」

  「就這些貨!今天天黑之前運到約定的地方,你也是老人了,別的廢話我也不多說了,干活仔細點!」

  「明白!」首領應了一聲,揮了揮手,男人們便上前把指定的貨物搬到自己的小船上。狗兒也想去幫忙,卻被首領叫住了:「阿狗,你和阿貓力氣還沒長成,不用搬東西,你們兩個都去船上探風,放機靈點,明白嗎?」

  「明白!」狗兒應了一聲,他叫上同伴回到自己的船上,讓貓兒爬上桅桿,自己站在甲板上,小心的查看四周。這時一個同伴在搬運貨物時不小心將箱籠落在甲板上,翻倒的箱籠裂開一個口子,露出里面的紅黃色的金屬錠來。

  「這是什么?」狗兒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了,旁邊的首領立刻給了他一個爆栗,低喝道:「看什么看,我讓你四處看緊點,省的被人偷襲,不是讓你看這些不該看的!」

  好痛!

  狗兒慘叫一聲,脖子縮了回去。很快,小船上就裝滿了,水線距離船舷只有一尺半左右。隨著首領的一聲唿哨,小船便調轉船頭,向西南方向駛去。睙

  「誒,阿狗!」貓兒從桅桿上滑下來,湊到狗兒身旁:「剛剛頭兒為何打你呀?」

  「多管閑事!」狗兒正氣悶中,反手就給了貓兒一個爆栗,將自己方才挨的那一下又給了阿貓。

  「哎呦!」挨了打的貓兒慘叫:「不說就不說,你干嘛打人?」

  「我讓你去桅桿上放哨,省的被人偷襲,不是讓你看這些不該看的!」狗兒將方才首領教訓自己的話原封不動的給了同伴,貓兒雖然氣苦,但他比狗兒還要小一兩歲,力氣也小些,打不過狗兒

  ,只得頓了頓足:「好,算你狠,等過兩年我氣力趕上你了,再找你算賬!」

  兩小正爭吵間,一個水手走了過來,將兩人拉開,笑道:「算了,屁大點事你們兩個也能吵起來。我告訴你們吧!那個箱籠里裝的是銅!」

  「銅?」

  「嗯!當時我就站旁邊,看的很清楚!」那水手盤腿坐下:「是銅,確切的說是銅條!」睙

  「銅條?」狗兒和貓兒交換了一眼色,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慮,狗兒問道:「你說的銅就是銅錢的那個銅嗎?」

  「不錯,就是一個,我們平日里用的銅錢就是用銅鑄的!」

  「可這銅條怎么是紅黃色的,平日里的銅錢是青黑色的?不一樣呀?」貓兒問道。

  「那是因為這銅條是純銅,而平日里用的銅錢是用銅摻了一些別的,才那樣子!」水手笑道。

  「那豈不是那一根銅條就值得一貫錢?」狗兒問道。

  「一貫錢?」水手笑了起來:「少說也要三貫錢,這銅條可比同等重量的銅錢貴多了!」

  」這么多?」睙

  「嗯!」水手笑了笑:「我方才算了下,剛剛我們搬上來的箱里哪怕只有一半裝的是銅條,就至少值得一兩萬貫了。如果拿來鑄成銅錢還能再翻一倍!」

  那水手的話將狗兒帶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以當時的糧食價格,一貫錢就足夠三口之家數月所需,百貫就已經是他想象力的極限,萬貫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半響之后他嘆息道:「真的無法想象這世上能有這么富有的人!」

  「阿狗,別想這些亂七八糟得了!」阿貓的反應更機敏些,他捅了捅同伴的肋下:「船上這么多,咱們隨便拿點不就都有了!」

  噗嗤!

  一旁的水手笑了起來:「阿貓,你該不會以為那些貨物里沒有貨單吧?人家收貨的時候只要一清點不久發現了?到時候仔細頭兒剝了你的皮!」

  「他有那么多,咱們拿一兩根也不可以?真小氣!」阿貓抱怨道。

  「這不是小氣不小氣的事,這關乎到咱們的信譽。要不然人家把這么多貨物托付給咱們,不就是一個信字嗎?你要是拿了,咱們的信也就毀了,傳出去誰也不會把貨物托付給咱們,將來大伙兒吃啥?」睙

  「那如果我們把這些貨物全吞了呢?」狗兒突然問道:「你說這些貨物值幾萬貫,我們干到哪輩子能拿這么多呀?有這幾萬貫,我們永遠也不用做這行了,名聲好壞又有什么要緊的?」

  「這倒是呀!」水手驚訝的看著狗兒,好像平生以來第一次認識對方:「阿狗,真沒看出來,你腦子這么清楚,了不起!」

  「呵呵,我也就是這么一說,行不行還得聽頭兒的!」狗兒被人一夸,心中愈發高興,不由得笑了起來。

  「那是,我去和頭兒說說去!」那水手跳了起來:「照我看能成!」

  兩個少年滿懷期待的看著那水手朝首領那邊走去,可片刻后便垂頭喪氣的回來了,狗兒迎了上去:「怎么樣?頭兒怎么說?」

  「頭兒給了我一個嘴巴子,讓我別胡思亂想!」水手指了指自己右頰上的紅掌印:「我可被你害苦了!」

  「啊?」貓兒問道:「難道你搞錯了,這箱里的不是銅條?」睙

  「是銅條沒錯!也很值錢!」水手氣哼哼的答道:「可首領這銅條在咱們手里不能吃也不能穿,只能去岸上賣給那幾個收黑貨的主家,像這等來路不明的東西,人家肯定會往死里殺價,說不定前腳收了錢,后腳就把我們賣給官府,到頭來咱們什么都得不到!」

  「你不是說可以用這玩意鑄錢嗎?」狗兒問道:「我們可以把這些銅條鑄錢然后拿去買想要的東

  西,不就成了?」

  「你說的倒是輕巧!」水手苦笑道:「你以為鑄錢那么簡單?吹口氣這些銅條就變成銅錢?這可是人家祖傳的手藝,傳子不傳女的!再說了私鑄銅錢可是大罪,讓官府逮到了不但你要掉腦袋,大家都要受牽連。」

  水手的話讓兩個少年陷入了沮喪之中,年幼的他們已經感覺到了自己身處社會最底層的痛苦,但又還沒有被這種痛苦折磨的麻木,陡然看到了可以擺脫命運的曙光,卻又突然熄滅,那種痛苦和沮喪是很難用語言描述的。

  水手也感覺到了兩人的沮喪,他摸了摸兩個少年的腦袋道:「算了,你們兩個小子就別胡思亂想了!這趟活計還是能賺不少的,你們兩個應該也能換身像樣的衣服,至少今年冬天會好受不少!」

  阿狗惱怒撥開大人的手,和絕大多數同齡人一樣,此時的他并不喜歡還被當成孩子對待,這讓他愈發感覺到自己的糟糕處境:「換身衣服又如何?還不是被人瞧不起,整日里只能在水上過日子,上岸就被人當賊一般防備!」

  水手張開嘴,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少年的詰問,最后他嘆了口氣:「這有什么法子呢?我們祖祖輩輩都這樣,這都是命呀!」睙

  「我不信命!」狗兒跳了起來,怒吼道,淚水從眼眶流出,沿著兩頰滑落嘴角,又咸又苦,就像他此時的心情。

  嗚嗚嗚嗚!

  「該死,怎么遇到官府的巡船了,快,快,把帆升滿,剩下的人都去劃槳!」

  海螺聲將狗兒拉回了現實,他飛快的沖到桅桿旁,用力拉起繩索來,這條船上的帆是用蘆席制成,重的很,他用盡氣力,蘆帆也只升上去一點,這時旁邊伸過來兩只有力的大手,蘆帆上升的速度頓時快了起來。

  隨著蘆帆升起,小船行駛的速度快了起來,水流、風向和整齊的劃動都幫著他們。狗兒沖到船舷,卻發現所有的槳都已經被占用了,正當他無所事事的時候,首領的聲音傳來:「阿狗,你到桅桿上去,數數官府的巡船有多少槳手!」

  阿狗應了一聲,他飛快的爬上桅桿,向遠處的巡船望去,他的眼力很好,清楚的看到追兵桅桿上飄揚的綠旗:「是一條快腳蟹,兩邊各有九根長槳!他們的帆也升起來了,比我們的大!」

  「該死!」首領詛咒道,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對方的槳比自己多,船帆也比自己大,自然速度更快,那無論如何自己也不可能擺脫追擊。睙

  「大家用力,加把勁,只要進入蘆葦蕩,我們就能擺脫他們!」首領竭盡全力的激勵著部下。

  巡船飛快駛近,如騰飛的巨大木蜻蜓。在木槳的瘋狂擊打下,周圍的水成了乳白色。來船景象變得清晰,甲板上簇擁著人群,他們手中有金屬的反光,阿狗甚至還發現弓箭手的蹤影,他恨弓箭手。

  這橫沖直撞的戰船船頭站有一位矮壯的男子,頭已經半禿了,濃密的灰眉毛,強健的手臂。他在穿了件灰色舊罩袍。阿狗認得對方是劉澤,是揚州官府巡船隊長中最殘酷的一個,他時常將抓到的走私販子吊死在桅桿上,以威嚇其他人。

  「我們逃不掉的!」有人哀嚎道:「船上的貨物太多了!」

  「頭兒,我們投降吧!」方才那個水手喊道:「把船上的銅錠都交出去,說不定劉澤看在那么多銅錠的份上,會饒我們一命的!」

  首領沒有說話,他的兩腮肌肉緊繃,青筋暴露,他清楚手下說的沒錯,如果自己把銅錠交出去,也許那個劉澤在大喜之余會饒自己一命——改為鞭打然后流放,或者去當修城墻的官奴,如果是那樣自己寧可一死。

  「放下船槳,我也許可以給你們一個痛快!」追兵船上傳來一個粗魯的聲音:「不然我就要下令放箭了!」睙

  「快

  劃槳!」首領喊道,他招來貓兒和狗兒,從懷中取出那塊木牌,塞在狗兒手里:「現在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們兩個手里,現在你們兩個要記住我說的每一句話!」

  貓兒和狗兒神情嚴肅的點了點頭,首領露出一絲微笑:「你看到我手指的地方嗎?就是有塊礁石的地方,我會把船上的貨物都投入那附近的水中,然后你們兩個也乘機下船,到時候你們去約定的地點,把這塊木牌給接頭人,然后告訴他們發生的一切,還有銅條落水的地方,讓他們自己來打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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