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冰跑完回到集合點,見蕭致拎他校服站在橫杠前。
蕭致上半身穿黑T,肩膀的寬闊介于少年與成熟之間,很少穿校服,氣質與青澀的高中生偏離甚遠。
看見諶冰,蕭致隨意抬了下手,沒廢話,示意自己校服趕緊拿走。
諶冰本來要接,反被他這懶得廢話的態度弄叛逆了,收手揮了揮:“麻煩再幫我拿一會兒,熱。”
“……”
周圍早等著他倆校服大戰,頓時哄笑。
學神膽子真的大。
蕭致忍了兩秒,咬著牙關:“那你什么時候不熱?”
諶冰:“涼快了就不熱。”
“……”
蕭致睫毛底下斂了片陰影,壓著情緒,嗓音涼涼道:“行,那你別涼快了還要我幫你穿。”
“……”
諶冰怔了一秒。
不止他怔住,周圍也安靜了。
幫學神穿校服?
什么虎狼之詞?
諶冰抬手撈過衣服,拂過指尖的力道不太客氣。靠近時壓低聲:“又不是沒穿過。”
聲音低,其他人只能看見他唇瓣啟合,但身旁的文偉聽的是一清二楚。
諶冰把校服折疊了一下,搭上橫杠。隨后回到隊伍中。陽光下的少年干凈疏朗,頸部泛起發亮的薄汗。
文偉覺得自己耳朵臟了:“蕭哥,他說你幫他穿過衣服,什么意思?”
“……”蕭致收回視線,一時沒說話。
文偉滿臉撞破了秘密的尷尬:“呃,你要是不想交代這種私事也沒關系,畢竟,戀愛自由啊不是,隱私是人的權力……”
蕭致喉頭滾了滾,實在沒什么話好說。
以前諶冰還是小朋友,喝奶弄濕衣服前襟,幫他換過好幾次衣服。
……不過,諶冰指的穿衣服可能是另一次。
成市夏初總是多雨,暴雨夾雜著雷電倏忽而至。諶冰讀初中學習壓力大,剛放暑假就被報了補習班。
那天接到諶冰電話,蕭致臥沙發打游戲,和司機開車過去,看見諶冰站公交車站臺的廣告牌棚底下,渾身被雨淋濕,幼貓似的安靜張望著。
蕭致牽他到傘底:“你家司機呢?”
諶冰泛白的唇抿了抿:“不知道。”
“你媽媽也不叫人給你送把傘?”
諶冰頓了兩秒:“媽媽跟爸爸吵架,好像回外婆家了。”
蕭致頓了一秒:“那你爸呢?”
“估計在阿姨家。”
諶冰爸爸有個漂亮高學歷的秘書,紅粉知己,外人不知道背后的關系,但蕭家作為近鄰一清二楚。蕭致嗤笑著拉開車門,讓司機打開空調。
突然的溫暖讓渾身濕水更顯寒冷,蕭致抽出條毛巾搭著諶冰濕答答的腦袋一陣搡,搡完,因為靜電,諶冰柔軟的頭發翹了幾根。
“呆毛,和你人一樣呆。”蕭致掐他臉。
諶冰翻白眼:“你才呆。”
“我呆,還特意來接你。”蕭致又捏他臉,吊兒郎當,“你有沒有良心?”
“……”
諶冰咬了下唇,看著潮濕的鞋子,沒說話。
蕭致拿手機晃了晃,笑的輕薄:“我現在要打電話給王姨,提前做小小冰最喜歡吃的蜂蜜小餅干,我呆不呆?”
諶冰抬頭:“咦?”
“別墅區停電,估計發大水淹到電站了吧。我家備用發電機在運作,回家就你一個人,不如到我家住?”
諶冰眨眼:“……喔。”
“衣服好濕。”
回到別墅,蕭致拉開衣柜往外丟衣服,“我給你找一件干的。”
衣服都不太合身,蕭致個頭高,諶冰讀初一卻像三四年級的小朋友。
“你先把濕衣服脫了。”蕭致走近。
被雨水打濕的布料緊貼脊梁和腰身,諶冰推了幾秒,卻笨拙地脫不下來。
蕭致沒忍住笑。
邊笑,幫忙抓好衣擺往上翻:“這都脫不了啊?”
脫完衣服,再提著褲腳拽出兩條白白凈凈的腿,送到浴室:“去洗澡,洗完小餅干就好了。”
小餅干快好了。
諶冰洗完飛快跑出浴室,寬松領口滑到了纖瘦肩頭,蕭致直笑:“算了,我剛才去對面把你衣服拿過來了,你還是穿自己的吧。”
諶冰:“好吧。”
暴雨天的窗外雷電交加,房間燈光卻溫馨溫暖。
“我幫你穿,”蕭致照顧小朋友習慣了,拿睡衣往他身上套,套完扣好紐扣,跑到門口端瓷盤里熱騰騰的小餅干。
“來,吃餅干。”
餅干表皮酥黃,散發著雞蛋和蜂蜜的甜味,非常誘人。
諶冰走近,被蕭致摸了摸額頭。
目光像看待可愛小貓咪:“你喜歡吃糖給你多放了糖,但長蛀牙,吃完記得刷牙。”
諶冰額發被撩起,皮膚白凈,瞳孔顏色接近琥珀,色澤淺淡。明明長得超他媽可愛,但不知道為什么,蕭致最近卻見他笑的越來越少。
諶冰指尖夾起餅干放嘴里,咬了一口。
蕭致問:“好不好吃?”
“……好吃。”
“好吃還有,你爸媽以后要是不在家,就到我這兒來唄。”
“……嗯。”
諶冰聲音有些顫。
不過被窗外的風雨聲遮掩過去了。
_
體育課只上了十幾分鐘,宣布自由活動。
諶冰走到教學樓,碰到朱曉,似乎找了他挺久:“楊老師讓我倆過去。”
物理老師,平時上課老頂著旺仔的發型,大家私底下叫他楊旺仔。這會兒盤腿坐在藤椅里,看見他倆招手:“今天物理競賽初賽,我也去要了幾張卷子,整個年級估計能寫完的沒幾個。你倆就在這里寫吧。”
“物理競賽?”
他說了諶冰才想起來。
九中普通的生源撐不起競賽班陣容,連考試都是自己復印了自己考,所以很少有競賽相關的消息。諶冰抄了張椅子坐下后展開試卷,幾秒后,發現題目跟重生前高二參加的內容竟然不一樣。
不一樣,說明重生前和現在可能是不同的平行世界。
那明年高考題目應該也不一樣。
諶冰觀察題目,以前沒做過,但在知識范圍內。重生前高二競賽后正常上學有點兒荒廢了,一般題還是能寫出來。
寫完,下午最后兩節課自習,諶冰試卷交給楊旺仔,出了辦公室。
朱曉跟在他身后,好像經歷了一場生死,從看見試卷后他就瘋狂抓頭發。考得不盡人意,楊旺仔剛開始還看看他試卷,后來直接全程懟臉觀察諶冰,同時不住點頭。
朱曉沒從題目中回過神:“蒼天!這就是競賽題!?我連題都看不懂!”
諶冰:“正常。”
看得懂才不正常。
朱曉在班上成績不錯,但九中太普通了,他的水平放到全市最多中游。
朱曉快哭了:“我就不該主動問楊老師要試卷,他本來只打算讓你一個人考。是我自取其辱!”
“……”
諶冰一時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走到教室門口,內部傳來躁動氣息。
靠窗七八個男生將課桌圍成一圈,正興致勃勃看熱鬧。
“可以可以,大招牛批。”
“蕭哥你能再操作一次嗎?剛才殺魯班的地方沒看清。”
“……感覺對面已經自暴自棄送人頭了?榮耀局打這么輕松。”
人群當中的蕭致眾星捧月,脊背靠著后桌,坐姿有些吊兒郎當,注意力集中在手機上。
旁邊楊飛鴻指指點點:“蕭哥,你剛才二技能要是提前放,被動就把達摩弄死了。”
蕭致沒抬眼,簡單道:“對方有名刀。”
管坤立刻馬仔一樣搭上楊飛鴻肩膀。
“兄弟,你在教國服做事?”
“有本事跟蕭哥訓練營走一走?”
“……”
楊飛鴻被他摟摟抱抱,邊笑邊正兒八經道歉:“蕭哥對不起,是我瞎了也飄了!失敬、失敬!”
男生話題中心離不開游戲。爆掉對方水晶后蕭致退了手機,起身,旁邊紛紛開始叫爸爸。
“親愛的爹咪,周末一塊兒上分,不見不散?”
“你要是來我就把我女朋友帶上了啊,她比較菜,跟著蹭兩顆。”
“……”
熱熱鬧鬧。
諶冰冷冷清清看了幾秒,心說,可以。
他在辦公室寫競賽題,這人游戲玩得風生水起。
就,讓他很不爽。
不爽歸不爽,諶冰瞟了對面一眼,隨即低頭翻開了課本。
蕭致沒注意到他,還是文偉眼尖將諶冰表情盡收眼底。
跟著,文偉敲敲蕭致的課桌:“蕭哥,蕭哥,蕭哥?”
周圍男生見他不再打游戲,紛紛散開,蕭致踢文偉課桌一腳:“喊什么?”
“不是,我一直想問個問題。”文偉示意了一下,“你注意冰神剛才的眼神沒?”
蕭致:“怎么?”
文偉形容不出,思索地道:“我感覺他好像很討厭其他男生靠近你。”
“……”蕭致低頭聽了一秒,隨即嗤聲,“算了吧。”
“有故事?”
文偉頓時豎起耳朵。
蕭致跟文偉挺熟,文偉這人在班上成績中等,相貌也就是個中人之姿,但性格特別厚道,屬于路見不平拔刀相向的猛男。對他沒什么好瞞的,蕭致也想找個人吐露情緒。
“我和他以前認識。”蕭致說。
文偉頓時作業都不寫了,搬凳子面向他,表示洗耳恭聽。
“從小一塊兒長大。”蕭致安靜了幾秒,思緒漫然,“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嗯,兄弟變情人的標準開頭。”文偉說,“請繼續你的故事。”
“……什么兄弟變情人?”蕭致踹他凳子一腳。
文偉往后倒了倒,迅速調整坐姿扶正,從蕭致晦暗眼神中明白了全部:“是不是后來他對你產生了朋友間不該產生的感情?而你卻只把他當兄弟,因此友情也開始分裂?”
蕭致:“……”
文偉咂了聲,感慨:“那冰神好卑微啊。”
“…………”
蕭致很想糾正他完全猜反了,教室后排突然一聲咳嗽,文偉“嗖”地背身坐的筆直,仿佛從沒閑聊過。
陸為民背手踱進教室,左右打量,后排走到教室前排,又從前排走到教室后排。第四節課總有早退的同學,陸為民前來盯梢,聽到打鈴才背著手慢悠悠出去。
文偉立刻躥起:“蕭哥,走!吃飯!一會兒你跟我好好聊聊。”
他倆起身,文偉想起件事。
上周諶冰剛轉來沒校卡,都是他陪同一起吃飯,習慣之后諶冰放學了都等他。現在,諶冰起身往這邊走,文偉只能說:“冰神,今天你自己吃飯吧?我和蕭哥去趟校外。”
教室里同學走的很急,諶冰站在逆流中:“我能不能一起?”
“……我倒是無所謂。”
文偉撞撞蕭致肩膀。
蕭致側目看他,片刻,挑眉,話里意有所指:“隨你。”
諶冰手放校服兜里,和他對視。
蕭致沒有真誠的邀請,他同時也生氣打游戲的事,明白意思了。
諶冰點頭:“那我不來了。”
隨后,唇角扯了下:“一個人吃飯也很香。”
“…………”
文偉趕緊解釋:“冰神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這么善解人意啊!”
邊說,邊重新捅了蕭致一胳膊。
蕭致被推的往前走了兩步,停在諶冰身前。少年色澤淺淡的眸子掠低,沒有咄咄逼人,反而像再被說一句重話就會調頭離開。
……但問題他以前不是很獨嗎?最煩跟人黏黏乎乎吃飯睡覺打游戲,非常冷漠又無情。
沒太多時間思考這個問題。蕭致心口的燙意燒到耳后,幾秒的功夫,好像什么東西潰敗不堪。
蕭致探手,輕輕扒了他一下,嗓音躲避。
“……走啊,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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