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老王八犢子，你不說一定會過來吃飯嗎？人呢？這雞都殺了，肉都燉了，我就說少弄點兒、少弄點兒，你看看現在，東西都做了，人呢？人呢？”
呂氏不依不饒的沖著徐老爺子吵吵，對于她來說，歐陽家的那個小子來不來不打緊，最打緊的是她的東西，那些原本是要留著過年吃的東西。
如今這一頓都做了，家里又這么老多人口，肯定是剩不下了。到年的時候，還要花錢買，家里哪哪兒都要用錢，這……這還真是戳她的心窩子。
徐老爺子被罵的也是惱火，從老閨女手里接過眼袋桿子，沖著呂氏，“猛”地一下就揚了起來，呂氏嚇得一個激靈，隨即“嗷——”的一聲就喊了起來，抻著脖子就往徐老爺子懷里扎，邊扎還邊說：
“你打啊，你打死我，你打死我，你個老王八犢子……”
徐凌瞅著這樣的父母，又看著一旁紋絲不動的徐正江，這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沉。看起來自己的打算是對的啊，這樣的娘家，根本指不上，這樣的大哥，更加的……指望不上。
即便如此，她也面上沒有露出來，而是上前幫著拉架，“爹，娘，你們別這樣，都是為了我大哥好，還是把苗姐兒喊來，問問那少莊主啥時候還來吧。”
“你個四六不懂的婆娘，老早就跟你說了，對那四個孩子別那么刻薄，今時不同往日，人家有門路了，就算心里在不樂意，至少面子上過去一些，你瞅瞅你這一年，過去作幾次了，人家能讓那少莊主來家里吃飯嗎？”
徐老爺子被閨女拉到一旁，氣喘吁吁地開始數落呂氏。呂氏自然是不樂意的，抬起頭，惡狠狠地看著徐老爺子，頭發也亂了，眼淚、鼻涕胡嚕了一臉，狠狠地翻了個白眼，說：
“你好，你好人家不也照樣不搭理你？我上趕著她？就她也配，一個被退了親的小丫崽子，她受得起我對她好嗎？我呸——也不怕折了壽。”
老兩口在屋子里上演全武行，徐凌、徐冰、徐正江三個孩子再旁，除了就那么站著，把兩個老人拉開，竟然一句話都不說……
……
徐苗在家將午飯剛剛做好，泉南就拎著食盒過來拿飯菜了，小妮子看著食盒，輕笑一下，說：
“算好時間來的？”
泉南憨憨的咧嘴笑了一下，略微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徐苗見他這般，也沒再逗他，把早就準備好的饅頭、酸菜汆白肉放進食盒里，然后轉身出了廚房。
泉南就站在原地規矩的等著，不一會兒，徐苗從外面進來，手里拿了一顆腌好的辣白菜，就著手給撕成一條一條的，放在小碗里，說：
“今兒做得酸菜汆白肉，油不大，不過怕你們會膩到，吃點兒咸菜解解膩。”
“多謝徐姑娘，其實你們做啥我們都能吃，不挑的。”泉南說完，嘿嘿的笑著。
徐苗扭頭看他那樣，也“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輕搖搖頭，道：
“啥都不挑？你們走南闖北啥好東西沒吃過，到了這邊可就……”
“走南闖北再多，也不如家里飯香。”泉南說完，將食盒蓋好繼續說，“不瞞姑娘，我們兄弟四人雖然以前是吃過不少好東西，可我們都覺得您這兒的飯菜好吃，有股家的味道。”
徐苗聽到這話，稍微頓了一下，雖然抿唇笑著點頭，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洗了洗手、擦干之后說：
“喜歡吃就多吃點兒，這入了冬之后啊，新鮮菜就沒那么多了，基本上都是蘿卜、白菜、土豆的，能把你們哥兒四個喂胖了，還是我的本事呢，呵呵……”
泉南聞言，也是附和的笑著點頭，拎著食盒就要走，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一般，頓住腳步，轉頭又說：
“對了徐姑娘，二爺又找我們了，說是想學功夫，姑娘的意思……”
徐苗心知他口中的二爺指的是小五，這四個人在侯府做事慣了，對這個上下級稱呼一向非常看重，雖然她心里有些想糾正，可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她也不想限制太多。
“那就隨他吧，等開春兒暖和的時候，你們就費點兒心，教教他，如果可以，也把三郎捎帶了，別讓他太累，就稍稍鍛煉一下，強身健體也是好的。”
“屬下明白了，徐姑娘放心。”泉南抱拳行禮之后，拎著食盒邁步就要往外走，偏偏院子里，此刻竟傳來了呂氏的聲音——
“徐苗，你個小丫崽子，你給我滾出來——”
原本要走的泉南，聽到這話，頓時放下了食盒，里正跟徐姑娘曾經囑咐過，有村民在的時候，他們兄弟四人稍微避開一點，雖然前段時間才入了小八家子的戶籍，可到底沒怎么出現過，被人看見了有些話是好說不好聽。
再加上這個家里，是徐苗帶著弟、妹三人生活，人口簡單，忽然出現個大老爺們，怎么都不是那么回事兒。
徐苗聽到呂氏的聲音，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心里明白她們來是做什么的，無奈的嘆了口氣，皺著眉頭，邁步從屋子里出來，臨走的時候還囑咐泉南，別出去。
來到院子，只見呂氏雙手掐腰，怒目圓睜，滿臉憤慨。一旁跟著她的老閨女、“老幫手”徐冰，另一邊則是徐正江，徐凌并沒有來。
徐苗走了幾步，在離呂氏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停下，開口道：“奶，大伯、老姑，你們來了。”
該有的禮貌要有，就算知道他們是來找茬的，可這古人規矩大，不能在讓這老虔婆抓到把柄。
呂氏對于徐苗的打招呼，不屑一顧的冷“哼”一聲，道：
“我問你，歐陽少莊主呢？”
“走了。”回答簡短，態度坦然。
“走了？！”呂氏的嗓門不禁放大，感受到身邊兒子的清拽，又按捺著五火說，“誰告訴你，讓他走了的？家里做好飯菜招待他，你不知道嗎？”
徐苗聽到這話，內心十分的無語，真是有夠不講理啊，你做了飯菜、人家就一定要在你家吃？誰規定的？可到底知道此刻說話，只會更加激怒她，倒不如來個沉默是金的好。
她這以沉默，一旁的徐正江可就受不了了，看著低頭不言的徐苗，有些氣惱的跺了一下腳，開口直接說：
“苗姐兒啊，你咋嫩么獨性呢，一筆寫不出兩個徐來，我是你親大伯啊，你們幾個小的過好了，搭上了有實力的主兒，可自己吃了肉，也得給大伯分點兒湯啊，你說是不是？”
（獨性，小八家子土話，意思是吃獨食、不分享。）
呃……
徐苗頓時被這話說的有些無語，吃肉、喝湯？還是一個做長輩的，跟侄女說這話，而且還說的理直氣壯，真是……
牛掰啊？！
無奈的搖搖頭，探口氣開口說道：“大伯，這吃肉、喝湯的說法，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您不愧是秀才啊，這理解的還真挺獨到，啥意思您跟我解釋解釋唄。”
“你——”徐正江被說的有些語塞，直到這會兒，他自己才意識到，不該那么說話，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好歹是個秀才，怎么能被一個小丫崽子給弄得沒話說，梗著脖子，厲聲又說：
“你這丫頭啊，大伯做了官，你們不也是能借光的嗎？怎么這包子掰皮兒說餡兒，都跟你說不同呢？！”
“大伯，您這話說的，我就更加不明白了，做官，借光我們姐弟是分家出來單過了，只想好好過日子，沒想借誰的光啊。”徐苗無力扶額，心知繼續跟徐正江糾纏，只會讓時間白白浪費，倒不如跟呂氏說明白算。
想到這兒，小妮子不再看徐正江，而是看著呂氏，和聲細語的道：
“奶，你聽我說，人家歐陽少莊主是來我這邊拉貨的，我只是一個管供貨的人，其他的我也說不上話啊。再說了，人家忙著回京城，哪有時間來家里吃飯。”
“這幾日天又不好，連下了三天的大雪，那么老多的貨，人家想早點動身去京城，這一去，還不知道要費多少時日呢，我，我也不能……”
“放屁——”呂氏沒等徐苗的話說完，直接罵出口打斷她，眼前的孫女，幾個月不見，身上的衣服料子是時新的，鞋子又是皮子的，皮膚也白皙了，氣色也好了，怎么看怎么都超過自家閨女了。
越看越來氣，越聽越上火，咬著后槽牙，破口大罵道：
“你個肉心尖的丫崽子，自己在這邊享福，吃香的、喝辣的、穿的人模狗樣的，我們這些老家伙，你就不管不顧，你良心讓狗吃了？你爹娘死了，是誰拉拔著的你，你被退婚了，又是誰給你飯吃。”
“你大伯跟你大姑就這么點事兒，你能幫不幫，還說什么分出來單過只想好好過日子，合著在老宅，誰給你氣受了？誰讓你不安生了，啊……”
呂氏越說越說氣，掙脫開閨女、兒子的攙扶，眼睛四處的瞟著院子，正好看見院子邊立著的掃把，二話不說，邁步直接過去，伸手操起之后，想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