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小年，由于徐芽來了，苗居還有點兒要過年的意思。婆子們打掃著院內，小廝則是忙前忙后的幫忙打水、倒水等工作。
徐芽帶著幾個婆子，在廚房內炸丸子、熬糖瓜。在遼東，小年是熬灶糖。可在這邊，弄不了。天兒太熱，灶糖熬好就化了，白弄。
月玄遠沒有君子遠庖廚一說，就陪在心上人身邊，任你如何攆、如何推，就是紋絲不動站著。廚房內，還有不少婆子在，徐芽想了想，還是作罷，沒有再攆他。
把婆子們剁碎的蘿卜沫拿過來，又往里面添了肉餡兒、米飯、豆腐。月玄遠看著這一切，仿佛眼前又回到了兩年前。這一次沒用徐芽攆，轉身自己出了廚房。
徐芽原本還想讓他幫忙倒點豆油，見他的舉動愣了一下，隨后瞅著對面的婆子，說：
“倒點油。”
婆子走過來，拿起豆油桶，小心的往里面倒油。徐芽邊和邊看，夠了之后，婆子停手，放下豆油桶，說：
“二姑娘今年過來，咱們這小年也炸了丸子、炸面魚了。”
“準備過年不都這樣嗎？那你們是怎么過年的？”徐芽想多了解大姐一些，這二年她為了工廠，除了正常的跟這邊通信，很少過來，幾乎就算是沒有。
如今這么好的機會，還真是得好好詢問一番才是。
婆子聽了，輕嘆口氣，道：“二姑娘有所不知，老奴算是在苗居呆的最久的人了，有一年半了。每年小年，姑娘都出去，第一年覃管家身子不好，也沒怎么操持家。”
“第二年才好一些，讓大家灑掃、收拾，但是這炸丸子、炸面魚啥的，還是沒有弄。過年也過得陰沉沉的，主要是姑娘不笑，就窩在閨房內不出來。”
徐芽聽了明白的點點頭，看起來五哥過來，還是背著這些下人的。不過想想也對，五哥跟大姐沒有成親，就這么明目張膽的雙雙出現在眾人面前，終究不好。
不過這個覺得不好，肯定是五哥覺得不好，自家大姐……才不會那么顧慮呢。
丸子面和好，蓋上蓋子醒著。鍋內放油等油開炸丸子，這在遼東，都是她自己弄。雖然家里也買了一戶一家四口作為傭人，不過逢年過節，他們哥幾個還是喜歡自己做。
油溫剛剛好，徐芽準備炸丸子，覃乾從外面走進來，抱拳行禮一下，說：
“二姑娘，小的要出去給大姑娘買丫頭，您看……”
“我跟你去。”徐芽說著，把身上的圍裙摘了下來，隨手拿了個抹布擦手，又說，“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換身衣服，這身上都是油煙味。”
“哎，您忙，我在門口等您。”覃乾說著，轉身出去了。
徐芽從廚房出來，離老遠就看見月玄遠站在涼亭那里。瞅了一眼，趕忙回了屋子。找出一身衣服自己換上，這才又出了房間。
來的時候就跟覃乾說了，在給大姐挑丫頭的時候，她跟著去。對于一個月換個丫頭的事情，她挺不贊同的，希望這次大姐能因為是她挑的，看著她的面子，能把丫頭留的時間長點。
貼身侍婢，總要是熟識的才用著順手，每個月都換個陌生的，什么時候能把心結打開？來到門口，覃管家已經等在那里，沖他點頭示意一下，覃乾過來，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說：
“姑娘，上馬車吧。”
徐芽下了樓梯，踩著凳子上馬車，坐穩之后，馬車緩緩的走起。車內很干凈，什么東西都有。她知道，這是大姐出們查賬時坐的。
墊子全都是軟的，桌子下面是炭爐，燒水、泡茶用的。靠坐在車廂，腦子里不停地想著該怎么去勸說大姐。這一次她放下家中的工廠過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大姐。
過了年，大姐就二十了，五哥也二十有八了，年紀都不小了。在不成親，五哥那邊頂不住壓力不說，就是大姐這邊……她都得跟著著急了。
村里自從歐陽旻睿那件事兒爆發之后，歐陽紫萱也不用假扮大姐了。原本他們以為歐陽紫萱也不是好人，可沒想到她竟然以死明志，再加上對她的了解，徐芽選擇相信了她。
而歐陽紫萱更強大，直接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徐紫萱，常伴哥哥左右，替他解決生意上的困擾。家里、村里也在這一刻發現，大姐竟然消失好久了。
面對單氏、李嬸子、三伯娘的追問，她不得不把事情的原尾跟他們說了。可這說了的結果就是……每天都要面對這些人的追問。
追問大姐啥時候成親，追問大姐啥時候回來……
馬車停下，車簾掀開，小廝把凳子拿出放在地上。徐芽收回情緒，彎腰出了馬車。跟著覃乾來到院內，一個人伢子過來，抱拳行禮笑著說：
“哎喲，覃管家啊，又來了啊，失禮失禮，有失遠迎啊。”
覃乾點點頭，指著徐芽恭敬的說：“這位是我們二姑娘，來給大姑娘挑丫頭的。老規矩，你去張羅人吧，我帶我們二姑娘去屋內等你。”
“哎，那好嘞，您比我熟，就先失陪了。”人伢子說完，又沖徐芽點頭哈腰的說，“二姑娘自便，一會兒小的過來伺候。”
“你忙。”徐芽說完，跟著覃乾往里面走。穿過院子，來到二院，這邊就清凈不少。
牙儈呆的地方叫牙行，牙行分賣屋、賣地還有賣人三個地方。剛才前院，人來人往應該都是買賣房屋或者土地的，這二院才是給大戶人家挑選丫頭的地方。
來到一個客廳，屋內的擺設雖然簡單，不過該有的還都有。一個丫頭端著茶壺過來，給他們倆倒上茶水，屈膝行禮一下，轉身又出去了。
等了沒多長時間，外面傳來了腳步聲，那人伢子走進來，雙手抱拳，熱絡的說：
“讓二位久等了是我的不是。姑娘們，都進來吧。”
這話說完，外面走進來一排姑娘，穿著打扮都還算樸實、得體，徐芽看著倒是一愣。覃乾站在她身邊，小聲的嘀咕，說：
“大姑娘吩咐過，要挑丫頭，就挑農家的女子，沒有經過大戶人家歷練的優先。”
徐芽聽到這話，扭頭很是驚訝的看他，見其對自己篤定的點頭，也沒有再堅持什么。一般大姐決定的事情，她還真的很難改變。
起身走到這些丫頭跟前，一個一個看著眼神就知道，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眼神無光，但是很質樸。長得都還算可以，除了膚色有些黑。
走了一圈，沒有一個入得了眼，倒不是她眼光多高，這貼身侍婢總要帶出去見人。再說大姐做的生意，接觸的人，又都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們，弄這么個丫頭帶出去，貌似……
“還有嗎？”抬頭問著人伢子。
人伢子一聽這話，頓時忙不迭的點頭說：“有，怎么能沒有，姑娘沒看中是吧，那行，那我這就再給您張羅。”說著帶著這批人出去了。
覃乾走過來，抱拳行禮一下，說：“二姑娘，大姑娘用人不會超過一個月，上一個丫頭算是不錯的，堅持了三十天，您這……”
“覃管家，你每次給我大姐挑的，都是怎么挑？”徐芽沒有弄過，如果按照她的標準，估計挑到黑天也很難挑中，還是問下再做定奪。
覃乾笑了一下，指著外面，說：“小的給大姑娘挑丫頭，也就是隨便挑一個。越黑、越難看、越好。”
“為啥？”徐芽詫異，這算啥？搞啥呢？
“二姑娘這就不懂了吧。”覃管家笑著解釋著，“每次給大姑娘挑中了人，大姑娘都會帶去鋪子里轉一圈。然后會給她用伊閃的香脂等東西，半個月后，基本臉就養過來的，然后在她出去轉一圈。”
呃……
徐芽聽到這兒，頓時明白姐姐是啥意思了。
伊閃打的宣傳語就是：讓你改頭換面。如今她弄個農家丫頭在身邊，一個月一換，雖然看著像是費錢，不過……
“而且姑娘每次換人的時候，都會給上一個丫頭二十兩銀子，還有一張身契。”覃乾這話說完，徐芽就更覺得自愧不如了。
敢情大姐不是折騰，而是在幫助這些農家的姑娘們，看起來她跟大姐的差距……還是有啊！利用身邊的人來做宣傳，給鋪子創造收益，還能救了好人家的姑娘，這份胸襟，她還真沒有啊！
人伢子再次進來，身后仍舊帶了一些農村姑娘。徐芽這一次掃過他們之后，問了幾個問題。
基本都是原來做什么的，為何被賣到這里等等。大部分的人回答都差不多，都是家里誰生病，沒錢救治，不得已才賣身換錢看病，也有小部分是那種賣身葬父（母）的。
看著他們，想起曾經沒分家錢的自己，徐芽挺有感觸。從頭走到尾，又從尾走到頭，左邊數第二個丫頭，明顯跟那些不一樣，她的目光一直都跟著徐芽，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就你了。”
徐芽說完，覃乾走過來，抱拳行禮一下，說：“二姑娘，要不您在看看吧，這個丫頭……心思太多，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