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蘇以沫看起來應該才十六七歲。
可能會比這個年齡更大一點，畢竟那個時候的人營養沒有現在好，長得也比較顯小，但是最多不超二十歲，因為蘇炎有張蘇以沫二十歲時的照片。
當年蘇靈幫蘇以沫調查孩子的下落的時候，他偷偷從那些資料里找出的照片，拍下來后就一直存在手機里的。
蘇炎說著拿出手機，選出了照片又把手機拿給沈語。
仔細對比看才發現，他手機上拍下的這張照片甚至是跟相框里的是同一張。
只是他看到的照片里把邊上的人給裁剪掉了。
而裁剪掉的那個人，此刻就在相框里的那張照片里。
就是那個打籃球的少年。這張合照里，蘇以沫抱著籃球，少年雙手抱胸垂頭看著蘇以沫，即便以前的相機拍出來的照片都不是高清的，卻也不難看出少年看著蘇以沫時眼里滿滿的都是愛意。
少年的愛意如晚霞，燦爛而驚艷。
聽風是風，見雨是雨。
明亮不加任何掩飾。
即便是時隔三四十年后再看到這張照片，時間這頭的人依舊會被他們之間的愛意所打動。
人類呀，本是頑石，堅硬又冰冷的存在。
因為彼此間有了愛，才有了軟肋，互相擁抱，才磨平了棱角。
沈語長時間的注視著這張美麗的合照，不自覺的竟然眼眶濕潤了。
“看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走道那頭的臺階下，老人家雙手背在身后，聲音沉而緩的向沈語開口詢問。
這一刻。
沈語一切都想明白了。
為什么老人家只是看自己一眼就知道自己是誰。
為什么老人家會知道蘇炎的母親是蘇以沫，還笑說他就跟她一樣。
“您……”沈語很艱難的才開口道，“這照片上的人是我……父親嗎？”
答案，其實已經無限明顯了。
沈語再把掛在墻上的照片看了一遍，幾乎看遍了這個少年的一生，他的小時候，他的青春期，他第一次穿西裝……
只要這少年臉上洋溢出笑容的照片，沈語在上面就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兩笑起來真的太像了。
不只是旁人驚鴻一瞥時的那種神似，而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那種像。
再加上這個少年跟蘇以沫的合照。
還有這份合照，蘇以沫也有一張，但是她卻把照片上男孩兒的身影給剪掉了。
這樣的舉動意味著什么，成年人一看便知。
“他叫葉凡。”
老人家在臺階上換了鞋，往走廊里走來，一邊走，一邊認真的看著這些照片。
葉凡。
聽到這個名字，沈語心頭有什么東西猛地墜下。
姓葉嗎？
難道……
她失魂落魄的朝著老爺子走去，卻聽見他說道，“雖然他姓葉，卻并沒有葉家的血脈。”
老爺子抬眸看著沈語，“因為我就是葉家的養子。所以即便我犧牲了所有可以犧牲的為葉家打下了這片天地，在需要有人被犧牲的時候，他們就會毫不留情的犧牲掉我們父子。”
老爺子的聲音里充滿了悲情。
他甚至抬起蒼老的手撫摸著墻上的照片，臉上的皺紋甚至隨著悲愴的情緒而細微的抖動著。
“爺爺。”
上一聲爺爺，沈語是出于尊敬跟遷就老人家而喊的。
而這一聲爺爺，意味完全不一樣了。
他竟然，真的是她的爺爺。
這個世界真的是無巧不成書呀……
沈語攙扶著老人家，“爺爺，你不要激動，慢慢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您怎么會住在療養院里，他呢？還有您的親人呢？”
沈語把老人家攙扶到了沙發上坐下。
蘇炎跟時一佳看著這一幕，也都知道這個時候沉默是最好的。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去外面把瑜念跟沈翊都喊了進來。
被喊進來的兩人也知道了發生了什么，皆是大驚。
“丫頭呀，你知道嗎，剛才我在人群里看到你，我還以為我犯病了，我出現幻覺了，又看到凡凡了……”老爺子拉著沈語的手，嘆氣，“你跟蘇以沫長得一點都不像，你像你爸。”
這是第一次沈語聽到有人說她像誰。
從小她就長得不像王閔然又不像沈云峰，她長大的所有過程就像是沒有根的浮萍，隨風飄搖。
而這一刻，老爺子這一聲：你長得像你爸，就像是給沈語扎了根。
她漂浮的身體就在這一刻，這個地方，陪伴著這個老人在這個屋子里，落了下來。
“爺爺，那他人呢？他……”
“你有多大，他就失蹤多少年了。”
老爺子目光抬起環顧四周，“你沒發現這滿屋子的照片都是他年輕時候的嗎？他現在在哪兒，長什么樣子，過的好不好，我也不知道。”
老爺子說著重重的咳嗽了起來。
他像是為守著一個真相而活，現在遇到沈語了，他要把一切能說的話都說了，把自己這些年做的堅守跟尋找都說了，然后就能邁向下一步的人生了。
剛才還很精神的老人，現在突然像是老了十幾歲，要化作枯木了一樣，他咳嗽得停不下來，瑜念趕緊去倒了杯水端過來，“爺爺，您喝水。”
老爺子抿了兩口水，抓著沈語的手，“丫頭呀，你媽媽當時之所以去到了蘭溪，變得又瘋又傻，是因為我呀。”
老爺子說著，將當年那段不為人知的真相緩緩的道了出來。
原來，現在從葉家掌權人位置上退下來的葉家老爺子跟沈語的爺爺是兄弟，一個是養子一個是親生兒子的區別。
老爺子因為覺得自己是養子的身份就要加倍的努力，為葉家的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當年也是風光無兩，在葉家甚至是在商界所有人心中的地位都遠遠高于葉家老爺子。
一個養子，如此風光，就跟古時候的臣子風頭蓋過皇帝一樣，功高蓋主，是大逆不道的。
于是老爺子沒有等來自己養父對自己的提拔，而是等來了全面的清算跟追殺。
老爺子那個時候沒覺得葉家人會做得如此絕情，便沒有將那些小打小鬧放在心上，依舊每天該干什么干什么。
直到有一天，葉凡雙目通紅的從外面跑回來跟他說，蘇以沫不見了，年僅十九歲懷了他孩子的蘇以沫在跟他約會的時候被人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