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漁咬著下唇，許久才說，“顧知青塞給我，我就拿了，我想著明天給她送點兔肉，她說她很久沒吃過肉了。”
“一點兔肉值幾個錢，下次別拿人家的東西了。”
“前一天才拿人家的水果，今天又拿糖，我們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給人家，就不要拿人家的東西！”
紀父語氣不太好，無親無故的，他不想欠人家的東西。
聽到紀父的話，旁邊的紀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爸，你非要每次都說那么掃興的話嗎？”
“是，我們家是窮，沒什么值錢的東西給人家，難道人家給我們東西的時候，是想著也從我們家拿東西嗎？”
“也是，可能你是這樣想的吧，但人家未必有這樣的想法，人家年輕人有來有往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呢！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黑心肝嗎？”
“我們給人家的東西是不值錢，但我們家的人是都要死了嗎？以后是還不了了嗎？一次還不完，兩次三次四次都還不完嗎？”
“你給我閉嘴！”楊鳳嬌見丈夫越說越離譜，趕緊出來阻止，讓他閉嘴。
“爸，您別跟他一般見識，他腦子不好，我知道，您有您的考量，您說這些都是為他們好。”
被媳婦一打岔，紀海也知道自己說得過分了，但他說得也沒有錯啊，這世界上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壞人，為什么一定要拒絕別人的善意呢？
他爸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但他為什么要在別人開心的時候潑人家冷水呢？
他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紀海是受不了了。
“！”
“！”
……
紀父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話，聲音仿佛都蒼老了幾分，“是，你說得有道理，我老了，也管不了你們多久了，你們喜歡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說完，他就往房間的方向走了。
堂屋一片寂靜……
就連一貫吵鬧的大娃二娃都安靜下來了。
紀深看著父親漸漸遠去的背影，垂下眼眸，斂住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他爸有自己的道理，但他哥說得也沒有錯。
紀漁欲言又止，想說她大哥說得太過分了，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畢竟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沒事，他就是這樣的人，你們讓他自己想一下吧，他的確應該要換一種想法了。”
“你們長大了，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交往，你們自己拿捏就行了，但有一點，我跟你們爸想的是一樣的，就是不要占別人的便宜！”
紀母看著幾個孩子一言不發，個個都低著頭的，她怕他們愧疚，但又怕他們日后太過分了，便開口。
說完，她也起身回屋了。
紀河摳著手指甲，看著他大哥，許久才緩緩開口，“大哥，你以后不要說這樣的話了，爸的年紀也大了，我怕他想不開。”
紀海看到他爸媽這樣子，他也有點難受，但他不后悔，“我知道我說的可能有些過分，但我不說，他每次都出來說一些讓人討厭的話，你們受得了？”
“你們別說了，讓爸媽自己想清楚吧。”紀深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才開口說話。
他知道他爸有心病，所以每次他被說時，他都忍了下來。
但今天，他哥直接當著他爸的面說這些話，他爸應該有點難受吧……
也罷，說都說了，他爸也應該放下了……
紀深見他大哥被大嫂拽著出門，他嘴角勾了勾，也起身回自己的屋了。
他躺在床上，隱約還聽見大嫂咬牙切齒的聲音，“你說你，說那些話干嘛，你有沒有腦子啊，你爸年紀多大了！”
“別別別，松手，痛！耳朵都要掉了！”他大哥的痛呼聲可不小。
紀深平躺著，看著老舊的房頂，思緒漸漸飄遠。
他想起他十三歲那年冬天，明明前一天還在他家跟他爸把酒言歡的陳家叔叔，第二天就帶著一群人來他們家，他爸的腿就是阻攔那群人而受傷的。
沒多久，他爸媽就被帶走了，被鄰居張奶奶拉住的他不知道他爸媽那時經歷了什么。
但他爸媽回來時，人都被凍得難以動彈了，最后還是張奶奶給喂熱水，給蓋了幾床棉被才緩過來的。
后來，他爸就漸漸不喜歡跟別人往來了，別人往他家送東西，他爸也一直拒絕。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著，直到今天，他哥說了那些話……
紀深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這一晚，他一直睡得不安穩。
他看到那群人出現在他家，看著他爸媽躺在床上臉色發紫，奄奄一息。
場景變換得很快，他又看到了知青下鄉那天，站在人群里等著安排的顧卿卿明媚的小臉，她朝他笑得燦爛。
轉眼間，他又坐到了床上，顧卿卿站在床邊看著他，跟他說，“我們處對象吧！”他點了點頭，轉眼間就被顧卿卿推倒了。
他呼吸變得急促，看著顧卿卿白皙的小臉越湊越近，他迎了上去，場面一時有些失控。
又悶……又熱……
空氣仿佛都潮濕了……
……
紀深醒來時，天已經亮了，今天不用上工，隊里的廣播也沒有響，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摸摸了額頭，滿手都是汗，他擦了擦，眼神逐漸恢復清明。
這時，他才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他的臉“轟”地一下紅透了，只不過他有點黑，看不太出來就是了。
他翻身下床，手忙腳亂地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下衣，換完后，他看了一眼被子，原本就黑的臉又黑了幾分。
他抿著唇，默不作聲地收拾著，然后用被單把下衣卷了起來，拿到院子里洗。
……
紀漁從廚房出來，看到她二哥大清早在洗衣服覺得有點奇怪，“二哥，你怎么現在還洗衣服啊，你昨晚不是洗了嗎？”
她二哥明明洗完澡立馬就洗衣服的啊，今天怎么那么奇怪，在早上洗。
她遠遠看了一眼，發現還有床單，就更驚訝了。
這床單不是不久前才洗過嗎？她哥一個男人居然比她還愛干凈？
不行，不能輸給她哥，她今天也洗一下床單吧。
“我也洗一下我的床單。”
紀漁說完就回自己屋里拿床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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