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還沒說話，門口響起了一道沙啞的聲音。
“小春，嫂子嫂子說得對，你跟那個人離婚好不好？”
林穗轉身，看到了昨天那個一直回望劉春的男人。
她記得陸野說，他叫熊國華，也是陸野手底下一個副連長。還是劉春一個村的。
看他這副表情，這是跟劉春有什么過往？
林穗不知道要不要離開，把時間跟空間讓給他們。
不過她想了想，最后還是沒有走。
主要是現在劉春還沒離婚呢，若是讓他們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了，難免到時候會有什么閑話冒出來。
林穗不喜歡聽到這些閑話。
也不想讓他們受到這閑話的困擾。
所以就留在原地了。
劉春抬頭，看向熊國華。
“國華哥…”
她的眼中有淚水。
叫了一聲人，就把頭轉了過去：“你來這里干什么？”
語氣已經哽咽了。
“小春…”
熊國華是個面相十分憨厚的男人，他說話的時候，人往前走了兩步。
張了張嘴，一肚子的話到了嘴邊，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穗站了起來：“我去看看陳嫂子？”
她這是試探性地詢問。
因為是否合適走，她也不知道。
得看他們兩個人的意思。
“不用…嫂子…”
劉春攔住了林穗。
熊國華也同時開口。
這兩人頗有默契。
林穗眨了眨眼：“那我在這里，你們方便說話嗎？”
“方便的。”
這一次不是熊國華回答，而是劉春回答。
她說完看了眼熊國華，迅速地收回視線：“國華哥，你還在上班吧？你快去訓練吧，別因為我耽誤了。”
“小春…”
“你快走吧。”
劉春又催促。
熊國華一肚子的話想要說。
那看向劉春的眼神，充滿了千言萬語。
林穗這個局外人看著都忍不住動容。但是劉春這個當事人，卻是把視線給轉了過去。
她沒有與熊國華對視。
熊國華將手中的飯盒放到了桌上，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劉春，得不到回應的他，向林穗打了一聲招呼才離開病房。
等人走了之后，林穗才坐下來。
劉春那緊繃的肩膀，也松懈下來。
林穗看了看她，沒說話。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
好一會兒，劉春才緩緩開口：“如果當初，當初不是我爹娘看上宋明那一百塊彩禮錢，我跟國華哥…就不會分開了…”
林穗呃了一聲。
“你們以前處過對象啊？”
“嗯……”
劉春垂下眼眸，輕聲回答：“我跟國華哥是一個村的，宋明是我們隔壁村的……”
熊國華家兄弟多，早些年在村里，他們家窮得叮當響。
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劉家條件好一點，但是也只是針對男孩子來說而已。
女孩子，像是劉春跟她的幾個姐妹，一頓能有半碗照得見人的粥水，半個紅薯就不錯了。
劉家跟熊家住得近，劉春跟熊國華的年紀也相仿，經常吃不飽的劉春，跟著熊國華他們那些年紀相仿的孩子，一起上樹掏鳥窩，上山摘野果……
少男少女感情的萌芽總是很微妙，卻也是十分的熱烈。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兩個人心有靈犀，這輩子要照顧對方，讓對方不會再餓肚子……
只是理想跟現實總是有差距的。
兩個年輕的孩子，又如何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熊國華在家實在是熬不下去了，獲得了一個當兵機會的他，決定去參軍。
去當兵，也是為了他們兩人謀一個更好的未來。
在臨走前，他讓劉春等他。
等他努力提干了，就回去娶她。
劉春自然是答應的。
依依不舍地把人送走，叮囑他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身體，她在家等他回去……
只是年少的承諾太過稚嫩。
稚嫩的承諾，抵不過現實。
在熊國華走了的第二年，劉家人為了一百塊彩禮，把劉春嫁給了隔壁村宋明。
宋明爹早年病死，朱桂花一個人將宋明拉扯大。
聽說兒子在部隊里當了排長，朱桂花就開始張羅著給自己兒子找媳婦兒。
這十里八村走了一圈后，把目標放在了劉春的身上。
劉春干活好，樣貌不錯，又是個話少的。這種女人娶回家之后，不會生事，朱桂花可以完全拿捏她……
朱桂花上門去提親，毫不掩飾她兒子在部隊里是排長的事情。
排長，這對村里的人來說，那就是個大官了。
從來沒想過好運會落到他們頭上的劉家人，二話不說，要了一百塊彩禮后就把劉春嫁過去了。
劉春也不是沒抗爭過，但是她怎么可能爭得過她爹娘，還有幾個兄弟嫂子？
她就像貨物一樣，被打包送到了隔壁村宋家……
等到第三年熊國華高高興興地回去的時候，她已是人婦了，他們兩個，永遠都不可能了……
劉春說到這里，眼淚已經是如斷線了的珠子那樣的往下掉了。
往事太多無奈，太多的悲傷。
以前的劉春對過去，絕口不提。不是忘記了，而是不敢。
但是現在……
劉春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小聲地抽泣。
林穗嘆了口氣。
“你們以前雖然錯過了，但是現在又有機會走到一起了啊，你為什么還要哭？”
耳邊突然響起陳春英的聲音讓林穗嚇了一跳。
她往邊上看去，發現陳春英跟鄧萍都在病房里面。
這兩人什么時候進來的啊？
她剛才太投入劉春的敘說中了，竟然沒發覺她們進來了。
陳春英嘿嘿笑了笑，轉過頭繼續看著滿臉淚痕下，止不住錯愕的劉春。
“我說得不對嗎？你問林主任看看，看看我說得對不對。”
林穗點了點頭。
她覺得劉春可能沒辦法問出來。
但是她可以說。
“嫂子說的沒有錯。”
“以前你們不能自己做主，所以沒有辦法成功地留在對方身邊。但是現在權力交還給你們了，你們完全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
“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我們一定要過得開心快樂。”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是來開心快樂，不是來忍氣吞聲受委屈的。一段關系讓自己不開心了，結束了就好。人生在世，學會止損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