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正文,在某地方。
韓詡心里苦。
對上李楨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他只好退步道：“你其實可以拿商務平板看網絡直播。”
李楨抬臂看了眼手表,不為所動,“這里不夠安靜。”
“看個新聞你還要儀式感嗎，我是不是還得給您安排一下焚香沐浴？”
“噗。”
有人忍不住笑了一聲。
韓詡這才注意到電梯里還有一個年輕姑娘，
她笑起來不僅好聽,還很好看，姿態放松站在冷峻靜默的人身邊,就像本該在那里一樣。
不過一晃神的功夫,很快有侍應生發現了他，驚叫“先生這樣很危險”，突然有好幾個鈴聲響起,手忙腳亂間接了兩通電話，韓詡再抬頭時，電梯門早已經合上了。
門關上后,就好像隔絕出了一個安靜密閉的小世界,然后，世界開始下墜。
電梯里,兩個人不遠不近站著,光可鑒人的四壁都是他們的倒影。
低頭不見抬頭見。
初晴開始放空自己。
下次跟著田奶奶跑一趟劇組吧,自己很多年沒去影視城，很多東西早就忘了，畢竟好的試戲機會一般都是內部推薦,真被全國海選的女主演都是天選之子，還是得多認識幾位導演。
裴老先生閑著也是閑著，可以安排徐輕容和他學現代樂理，她彈古琴相當不錯，如果兩邊好好交流一下，說不定會有不錯的效果。剛剛自己收了一家音樂工作室的名片，以后可以找他們租錄音棚……
“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初晴突然開口。
這句話像是拙劣的搭訕，李楨微愕看向她。
對上從來只用在其他人身上的探尋目光，初晴很鎮定，繼續道：“我只是忍不住感慨一下。打擾你了，不好意思。”
李楨有些局促點頭，見她拎著鞋子站得挺直，似乎無措蜷縮了秀氣的足趾，面上是溫柔明媚的笑，心臟不受控制用力跳了一下。
他不由放低聲音：“沒事。”
四下里又安靜下來。
到地下停車場的樓層時，年輕姑娘默不作聲穿上鞋，逃一樣匆匆跑遠了。
裙擺飄飛，像是一只翩躚的蝴蝶。
直到看不到影子后，李楨才按下按鈕，上升回到地面樓層，門開時，特別助理已經候在了那里，手里握著電話。
“你在做什么？”
李楨挑眉。
林特助掛掉通話，示意他看自己的手表。
這是韓詡他們新開發的產品，遠程監控身體狀況，整個組里的人都配了一個試用，幫忙提供內部測試數據。
林特助一臉擔憂：“剛剛坐電梯時，您的心跳太不正常，這點高度，不應該啊，所以我為您安排了下周的體檢。”
李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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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記掛著秦嬤嬤她們那邊的事，初晴走得很快，顧不上換回衣服，隨便披著外套，帶上徐輕容直接出了大廈。
十月的天黑得很早，加上剛從古代回來不到一個月，她不敢開車，好在她這身衣服相當顯眼，非常簡單就攔了一輛出租車。
報了地址，剛坐好，初晴輕聲道：“我見到李楨了。”
不知道是因為她直接叫了皇帝的名字，還是因為驚訝他們見了面，連徐輕容都變了表情，只能重復道：“你見到陛——”
還不想被出租司機當做腦子有問題，趕在徐輕容驚呼出“陛下”之前，初晴把她的嘴捂住了。
徐輕容好一會才冷靜下來。
“是在你今晚參加的酒會上嗎？”
“嗯。”
“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初晴想起了那位扒門俠說“很多人等著見你一面”。
“我只能肯定，上次電視里那個人也是他，這次應該也是被邀請出席酒會的吧。”
想到電視里那短暫幾秒的短發異服，看上去完全沒有任何過去痕跡，徐輕容小心翼翼問：“會不會只是長得像？”
初晴：“和一個人待在一起那么多年，說句不太恰當的話吧……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認識。”
“而且，我們已經見面了。我試探了幾句，很顯然，他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名字長相嗓音都完全一致，這已經是天大的巧合，連神態和語氣也完全一樣，那就只會是同一個人。
至于為什么他這么適應現代，都可以慢慢查。
徐輕容恍然合掌，“這叫失憶，對吧。我在那些書上看過這種劇情，特工王妃里面也有。”
初晴：“……”
求求你快放過我和特工王妃吧。
想起什么，徐輕容表情又變得復雜起來，“這么說，他也不記得你了？”
不然，他是不會放她走的。
等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放她走？
徐輕容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初晴點頭，交代道：“所以，以后你們見到他，不要叫漏嘴了。”
徐輕容：“以后？”
初晴理所當然說：“雖然我從沒覺得你們麻煩，不過冤有頭債有主。如果不是認識他，我現在也不必為了生計發愁了，既然他也在，看上去好像還挺成功人士的，我總得找他爭取一些‘撫養費’吧。”
徐輕容傻了。
心中惆悵煙消云散，她結結巴巴道：“可是，他都不記得你了，你怎么讓他掏錢？”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是不記得過去了，我還記得他的習慣，不正好嗎。”
初晴坐在陰翳里，笑容莫名玩世不恭，出租車在飛速前進，沿路的街燈飛速倒退，琥珀色的眼瞳跟著交錯的光影明滅。
最后到達目的地，掃碼付款時，出租車司機掃了一眼穿著禮服的漂亮乘客，乍一看就像宴會落跑灰姑娘，猛地回憶起剛才的對話，酒會、重逢、失憶、巨款、復仇等詞匯在他心里閃過，瞬間聯想串聯成了上百集的豪門愛恨不了情。
他動容道：“小姑娘，加油！”早日和豪門太子爺解開誤會。
初晴：“謝謝您。”我一定會加油暴富成功的。
徐輕容：“……”
感覺你們說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啊！
告別這位感情豐富的出租車司機，刷了門禁，兩個人往小區里面走。
屋里正常開著燈，至少不是什么大事，心里松了一口氣，初晴毫無防備打開門。
下一刻，屋內黑壓壓齊刷刷跪倒一排，齊聲道：“恭迎皇后娘娘回宮！”
初晴：？？？
看了一眼時間，擔心趕不上會議，林特助連忙下車，走向臥倒在地的秦嬤嬤。
對方沒有在原地撒潑大叫，或者急著倒打一耙，看這裝扮也很干凈利落，林特助心下稍安，好脾氣道：“您趕緊走吧。我們有行車記錄儀，附近也都是監控，沒用的。”
不知道行車記錄儀是什么，秦嬤嬤閉著眼睛沒動彈。
過了一會，有一個熟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你先把人扶起來。”
老板確實不怕被訛，林特助聽了，聳聳肩，把老太太攙起來，到一邊的花壇邊坐好。
睜眼后，秦嬤嬤依舊不說話，只是慈愛看著李楨。
雖然已經聽皇后娘娘說過，也在電視上見過一次，但是真正親眼見到，她才知道這哪里是相似，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見這老太太又是尬摔碰瓷，又是目光呆直，林特助忍不住嘀咕出聲：“不會是老年癡呆吧。”
李楨微微俯身，平視秦嬤嬤，淡淡道：“老人家，您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嗎？”
這樣愛民如子的好心腸，仁愛疏闊的君子風度，是他們的陛下沒錯了！
大小姐的親孫，她絕不會認錯！
秦嬤嬤心中不住稱頌。
再三確定無誤后，她面不改色暗中摸出一根針，扎在自己手上，下一秒，白眼一翻，雙腳一蹬，真正暈死了過去。
安排助理送老太太去自家醫院，李楨到的時候，會議已經開始了，王經理看見他，剛想出聲介紹，被他輕描淡寫瞥了一眼，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話。
“培養一個有專業技能的演藝人太難了。周期長，風險大，捧出來不一定火，火了呢，多半會跳槽，小年輕不知道契約精神，粉絲也只把經紀公司當火坑，時間久了，就沒有公司會做這個虧本買賣了。”
他原本不是做這一行的，最近一直在和臨塘當地的娛樂公司接觸，說的都是自己這些日子的觀察。如果在火車上說這些話，或許還能唬得一群人贊同連連，可惜在座的都是圈內人，早就厭倦了這些老生常談，都聽得不甚起勁。
“恰好相反，培養一個偶像不需要多少成本，想做明星的小年輕太多了，找好看一群聲音好聽有點才藝的包裝一下，一批里只要有一個紅就是賺了，這個過氣了也沒事，總會有源源不斷的下一批。市場這么浮躁了，偶像團體不過是打包售賣，成不了氣候，好在如今的粉絲‘換墻頭’快，也很好敷衍。”
讓人昏昏欲睡的語調里，李楨默不作聲找了個地方坐下。
附近多是佝背走神和偷偷玩手機的，他即便坐著也身形挺拔，顯眼非常，加上面容清俊，松形鶴骨，看上去富有魅力又難以接近。
以為這是哪家藝人，一邊的女負責人想搭訕，就見他一本正經拿出一只鋼筆，在會議文件上寫寫畫畫起來。
她精神一振，湊過去看，最好找到話題，看清他在做什么后頓時失語。
什么人會用紅墨水在文件上涂改？
他當自己老師改卷還是皇帝御筆朱批呢？！
認定這個人是個浮夸的花架子，再看連坐得筆直也像是弄虛作假，女負責人心中不屑撇開頭。
李楨毫無所覺，也根本不聽上面的王經理說話，按照自己的節奏看文件，翻到“百里挑一”偶像大賽那一頁時，若有所思往王經理看過去。
恰在這時候，王經理道：“但是，咱們不缺錢，也不需要這些快錢，公司創立初期，我們更需要推出一個能經受市場考驗、能作為門面的藝人。所以我計劃做一檔選秀節目，和現在做團體的都不一樣，我們從一百個人里選拔一個人。你們手里還未出道的練習生，或者看到很有潛質的人，都可以選送。”
他這句話一出，在場的工作室和小公司都精神一振。
他們與這個王經理談了這么多天收編，來這里忍受他說這一大堆，還不就是為了那些資源。
雖然這個節目一聽就會糊，還是外行人拍腦子想出來的，但是架不住背后是饌乾集團啊，不管最后會怎么樣，只要能和饌乾搭上線就是血賺。
一群人心馳神往，紛紛附和，將王經理這番決定夸得天上有地上無，他和熱點潮流對著干，大家就說他是推陳出新，敢為人先。
等所有人都散去后，王經理走到李楨跟前站好。
“李總。”
對方沒說話，把圈批完的企劃書從桌上推遞過來，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闐黑幽邃的眼睛看著他，只是坐著，卻似乎洞悉一切，讓人心生驚懼，無所遁形。
明明這個人比他年輕很多，王經理卻大氣不敢出。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他聽見李楨譏誚道：
“用這種粗淺的法子來算計我，五叔給了你多少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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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秦紅霞的家人嗎？我們在她的手機上只找到了這個號碼，如果方便的話，您能不能來一下醫院？”
接到電話的時候，初晴愣了一下，想起這是秦嬤嬤那張證上的假名字，連忙道：“我馬上過來。”
打電話的人做事很嚴謹，為免聽錯或者不便，還特意用短信發來了地址。
還好，是家私人醫院，不會被人發現證件問題。
帶上迎夏，初晴打車到了目的地。
林特助急著回公司辦事，如果不是知道老板性子，他早就離開了，這會見到家屬過來總算得到解脫，也不多說，匆匆交代完情況就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到家有點晚，來遲了不好意思，4000+送上
沒能加更有點心虛，還是想說……別養肥我呀，太寂寞會死掉的，QAQ十一月我一定努力！
《
粉是米字旁，春秋時期的粉底就是用米做的，總之工序很復雜。
突然發現晴這個字可真百搭。言情，容情，輿情，真情……
所以，別嫌棄平凡了，夸夸他吧，我都覺得他慘了，陛下是我這個言情文的門面和最后的倔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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