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田芳力氣沒那么大,筷子筒摔在了傅建國的腳邊。
分開這么多年,重逢第一句話就是這么不可理喻。
傅建國心里好像也沒有多難受。
十年時間,如果這個女人不是傅杰的母親,兩人已經是陌路人了。
傅杰看了一眼地面,又看了一眼田芳。
“如果你今天情緒不太好,我們改天再說吧。”
田芳再生氣,也不是沖著兒子。
再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又不是打算跟傅建國和好,何必如此。
她總算意識到自己這股火氣來的有多么莫名其妙了。
見她情緒平復了一些,幾人才繼續往里面走。
田芳看見后面跟著一個陌生的老太太,順嘴問道:“這誰啊?”
傅盈沖她笑了笑:“你們聊你們的,不用管我。”
然后就找了個角落坐下來。
不用一個人面對田芳,袁姐也不愿意在外面受凍。
進來之后就把店里的空調打開了,又對傅盈說道:“老太太,我去給您燒點水喝。”
傅盈擺擺手:“不用麻煩了,店里不冷,你陪我坐一會,來的匆忙沒帶什么東西,就把家里孩子們吃的零食水果提了點過來,別介意啊。”
“看您說的,應該我提了東西去家里給您拜年才是。”
說完就聽了傅盈的話,坐下把東西攤在桌子上,一邊吃一邊小聲閑聊。
畢竟主場還是要交給傅建國他們嘛。
田芳盯著傅盈看了一會。
明明是跟著傅建國他們來的,這女老板又對她特別敬重。
不管是誰家的長輩,都能說明兩家關系不一般。
也就是說,他們的關系已經都被雙方家人認可了?
田芳咬著牙才把脾氣控制住。
“傅建國,我就不說什么廢話了,我之所以回來,就是想看看小杰,之后也打算讓他跟我到城里生活。
你先別急著生氣,先聽我把話說完。
小杰現在靠自己的本事走出窮地方了,但是他以后的路還很長,他需要更多的助力,你卻什么都不能帶給他,甚至你們整個傅家都會成為他的拖累。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所以他必須跟我走,
如果你還想當一個好父親,就不要那么自私,更不要用親情把他綁在這里,”
說完這一大串話,田芳就靜靜的等著傅建國回答。
在這件事上,她有自信。
傅杰是個聰明孩子,知道怎么選擇對他有好處。
她也相信傅建國雖然窩囊,卻是個好父親,這種簡單的利益關系他能懂。
所以她覺得,沒有誰會拒絕。
正在剝桔子的袁姐聽到這話,差點沒把舌頭咬了。
抬頭驚訝的看著傅盈,眼神里的意思清清楚楚。
傅建國這婆娘,真的是個神經病吧。
傅盈示意她繼續吃,安靜看著就行。
得,人家長輩都不著急,她就繼續看戲唄。
“你不用拖延時間,反正我跟小杰都已經說好了……”
“誰跟你說好了,”傅杰打斷她的話:“我從來沒說過要跟你走。”
被打斷話的田芳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著傅杰:“你不打算跟我走,為什么找到我,叫我抽空回來一趟?”
傅杰不是很清楚田芳為什么會這樣聯想。
正要解釋,一直沒開口的傅建國說話了。
“叫你回來,是因為你當年走的太急,離婚手續都沒辦,咱兩的關系總不能一直這樣不清不楚,對我們的生活都有影響。”
田芳有點回過味了:“所以……叫我回來是為了……離婚?”
傅建國點點頭:“是的,如果當初你想離開,跟我好好說,咱們當時就可以辦手續,誰知道你偏要悄悄離開,拖了這么多年,要不是你突然去找小杰,這事還真挺麻煩的。”
“傅杰,這是真的?你叫我回來并不是想跟我走,只是想叫我跟你爸離婚?”
傅杰不明白田芳為什么突然用那么狠的眼神看著自己。
好在他對所謂的母親,已經徹底心涼了。
“當然,反正你很早就不想跟我爸一起過了,也說了不認我這個兒子,那為什么不干脆斷干凈,對我們彼此都好。”
田芳站起來,沒有人能想到她會突然給傅杰一個巴掌。
“傅杰!你個沒良心的兔崽子,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你媽?天底下有哪個孩子會勸自己爸媽離婚!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畜生。”
罵了幾句,又要伸手打。
這次被傅建國把她的手抓住了。
“你生了小杰,他挨你一巴掌不虧,但你要是還想動手,別怪我不客氣。”
以傅建國的手勁,稍微大點能把田芳的骨頭捏碎。
而且他的眼神,很冷。
完全就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田芳此刻才意識到,這個男人是真的不要她了。
她突然對傅建國冷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現在身邊有別的女人了,還是傍的富婆,所以敢這么硬氣的跟我說話。
可是傅建國,你要點臉吧,當初我要是跟你說我要走,你真的會心平氣和的跟我離婚?你有這個底氣嗎?”
本來嗑著瓜子專心看戲的袁姐,聽到正精彩處突然被田芳的目光鎖定了。
然后聽到了一段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他應該把你伺候的很好吧,當年我還在傅家的時候,每天都要他幫我洗腳,你現在能享受的,都是我當年調教出來的。”
袁姐再次看向傅盈,眼睛里是大大的問號。
傅盈點點頭,用表情回復了她。
是的,就是神經病,病的不輕那種。
又小聲道:“幫個忙,建國這孩子嘴巴笨。”
袁姐懂了。
把瓜子殼一扔,拍了拍手。
畢竟也是鎮上有點名頭的小吃店老板,擺架子這種事她還是做得來的。
“我可沒這個福氣,畢竟建國才是這家店的大老板,現在往傅家說親的人把門檻都快踏破了,換句話說,都是別人擠破腦袋想伺候他。
要是你這話被人聽了,只怕到時候說親的人能直接把傅家房子拆了,畢竟誰不想要又會賺錢又會疼人的男人啊。”
說著,袁姐對傅盈說道:“傅奶奶,您可得好好幫建國把關,這世上什么人都有,我這老弟人又老實,可不能再被坑一次了。”
傅盈挑挑眉:“哎,可不是,就是因為這孩子被他姆媽胡亂說親坑過一次,我到現在都不敢叫他找個女人,這要再遇上個糟心的,還不如一個人過。”
兩人一唱一和,把陰陽怪氣拿捏的十分到位。
田芳卻半天摸不到頭腦。
她們說的意思,田芳能懂,只是這事吧……怎么聽怎么假。
傅建國,她眼中的窩囊廢,并不是吃軟飯,而是這家店的大老板?
還有很多人想跟他說親?
她一個字都不相信。
“你們要演戲,也說點靠譜的吧,就他?”
“咋,要我把營業執照拿出來給你看?還是你出去到街上打聽打聽,看看這鎮上有幾個人不知道傅老板是誰?”
袁姐一點心虛的樣子都沒有。
雖然把傅衛軍的名頭安在了傅建國身上。
可人家本來就是親兄弟,田芳就是真的要追根究底也無話可說。
很顯然,袁姐把田芳給鎮住了。
此時傅建國也松了手。
田芳頹然的坐下。
也許是被打擊到了,有些事情她也能想清楚一些。
她跟傅建國結婚,本來就是兩家長輩互相看中,兩人之間不存在所謂的愛情。
只是她把自己想的太好,覺得跟傅建國結婚,吃虧的是自己。
所以才以為傅建國會死纏著她。
事實上,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傅建國是個踏實的人,娶了她,就會把她當成家人,就不會虧心對待她。
這個認知,讓她所有的驕傲都在一瞬間分崩離析。
“你……你真的當老板了?”
傅建國沒有回答:“既然來了,那就多等幾天,民政局一上班我們就去辦手續,”
田芳卻不管,依舊執著的問:“她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傅建國覺得腦子好疼啊。
有點歇斯底里的田芳,讓他不由回想起當年兩人還在一起的時候。
他承認,田芳長得不錯,把她娶進門的時候,他被很多人說有福氣。
他自認這話沒錯,所以無論田芳進門之后怎么作,怎么偷懶,他都能忍。
吳婆子跟田芳之間鬧起來,他也會護著田芳。
雖然當時做的心甘情愿,可是他也不是個泥人,田芳這種性格他也會受不了。
完全就是單純覺得要疼媳婦。
如今他都不當田芳是媳婦了,當然是一點都不能忍受。
甚至是看著就煩。
“就這么定了,初七民政局就上班,到時候我在門口等你。”
說完站起來:“姑奶奶,我們回家吧。”
傅盈也站起來,卻沒說要走的事情。
“不著急,不管咋說你們還沒離婚,第一次見侄孫媳婦,我還是覺得很稀罕的,你要是有事就跟小杰先走吧。”
“啊?”
傅建國咋能把傅盈留在這里。
“那我等您。”
傅盈沒拒絕,只是揮手讓他到一邊去,自己坐在了田芳面前。
田芳上下打量了一眼傅盈。
聽傅建國剛剛叫的是……姑奶奶?
那就是公公傅合澤的姑姑嘍。
傅家的情況她還是知道一些的。
公公是知青,雖然具體是啥家庭背景沒人知道,但肯定是從城里來的。
老太太出現在這里,說明傅家已經和傅合澤的老家聯系上了。
剛剛她就顧著跟傅建國生氣,沒有太注意這個老太太。
此時再看,老太太氣質卓然,家境肯定不一般。
田芳冒出一個念頭。
傅建國沒出息,但是如果認了有錢的親戚,那一切自然就說得通了。
“姑奶奶……”
“別亂叫,你跟建國就差一道離婚手續,傅家早就不認你這個媳婦了,這聲姑奶奶我擔不起。”
哈?
剛剛不是這老太太先說侄孫媳婦的嗎?
田芳無語。
只是想到老太太可能很有錢,她就忍了。
“我這個人活了一大把年紀,別的本事沒有,看人還是不錯的,我猜你跑出去這幾年,日子應該不好過吧。”
田芳低著頭。
她也很想反駁,說自己不管怎樣也比在鄉下強。
可是之前她還敢放這個狠話。
現在卻不行。
畢竟她沒有賺錢的門路,也沒有什么本事,前幾年還能靠那個男人。
后來男人結婚了,她只能以小三的身份生活,倚仗孩子拿點可憐的生活費。
跟連水村的生活比,要好。
跟現在的傅家比,真是苦不堪言。
“那你跟我這個老婆子說說真心話,看到建國現在日子過得這樣好?你還想跟他離婚嗎?”
傅盈突然變的和顏悅色起來。
田芳被她這喜怒無常的性子整的有點懵。
傅建國也感到奇怪。
姑奶奶這是干嘛?
存心給他添堵嗎?
“沒事孩子,直接說,你要是能把我說動,建國他不敢跟你離婚。”
田芳本來半信半疑。
但是等傅盈說完這番話,再看傅建國那幅明明膈應卻不敢反駁的樣子,她就知道老太太說的是真的。
果然,傅家肯定就是因為得了老太太的好處才發達的。
不然傅建國干嘛這么忍氣吞聲?
想到這里,田芳就有數了。
老太太這會對她似乎還不錯?
那就努把力再把老太太給哄哄唄。
“不瞞您說,我當初離開建國,真的只是覺得他太窩囊,哪有一個大男人能讓日子過成那樣的,我實在沒有辦法才離開,想著要是我在外面要是能賺點錢,也能幫襯一下家里。
可是一個女人在外面有多不容易,我一時糊涂就被別的男人給騙了,自然就沒臉回來見人。
您說,我要是真的不惦記這個家,我還去找小杰干什么?還特意跑回來做什么?
聽到建國跟別的女人好了,我心里多難受。”
田芳說著,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淚:“您問我愿不愿意離婚,我跟您說實話,就算他不是這家店的老板,我也沒有這個想法,畢竟他把小杰拉扯的這么有出息,他再窩囊我也能原諒他。
可是……可是現在是他不要我了……”
說著說著,好像還真的悲從中來,田芳突然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特別是袁姐。
她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了。
傅建國這媳婦,怎一個牛逼了得。
傅盈伸手,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幾下。
“別哭了,挺吵的。”
等田芳起來,以一個自認我見猶憐的動作抹眼淚的時候,傅盈說道:
“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那么嫌貧愛富,你卻直接展示自己臉皮多厚。”
頓了一下,傅盈收起笑意:“這婚,非離不可,你也別想趁這幾天離開,我會找人一直盯著你。”
田芳人都傻了。
傅盈往椅子上一靠,一副大佬坐姿:“老婆子我,道上混的,不信不就試試,看看沒我松口,你能不能從這鎮上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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