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你的時候,你躺在襁褓中,襁褓已經被暴雪深埋。”

  “你只露出個小臉,小臉凍得青紫,艱難的發出聲音。呼吸已經越來越淺,身上的衣裳凍的起冰坨,再晚來一步,便是大羅神仙也難救。”

  “當時你身邊還有個凍死已久的嬤嬤,或許是奶娘吧。”

  “她身上身無分文,不知本就沒錢,還是讓人給偷了。”

  “娘將你抱回去,又搜遍你身上衣物,你的襁褓內側縫著個兜,玉佩便藏在其中。我們讓小廝將嬤嬤下葬,將你抱回許家。打聽下來,也不曾聽說誰家丟了孩子。半年后,給你取名時蕓,想著你出生多磨難,只盼未來時來運轉。”

  許意霆面上笑意深邃幾分,那時,他們幾兄弟最開心的便是家中多了個妹妹。

  知曉妹妹尋不到家人,反而開心雀躍。

  “說來也奇怪,原本父親空有抱負,但仕途不順,總是被打壓。”

  “你來咱家后,父親突的像改了運一般,在朝堂上竟官運亨通。僅僅六年,便官至一品,又被先皇選做太傅,為太子啟蒙。”當年的宣平帝,還是太子。

  “那時,父親如有神助,咱家做什么都極其順利。”順利到令人發指。

  原本許家只是朝中清流,空有名聲,并無實權。

  可自蕓娘到來后,許家如日中天,短短六年,直接改換門庭,如有神助。

  許氏雙眸含淚,她心安理得的享受著許家給予的一切。

  可從未想過,自己竟不是許家女兒。

  許氏站起身,跪倒在大哥大嫂面前。

  “蕓娘,你這是做什么!咱們就是因此,才不愿告訴你,深怕你有心理負擔!”大嫂面色一急,慌忙將她扶起來。

  “而且,你大哥可沒瞎說。當年我與你大哥定親時,許家還不曾發達呢,自從有了你,許家簡直步步高升。”

  “你可不許因此有心理負擔。搞不好,就是因為蕓娘有此貴命,才連帶著許家升官發財呢。”大嫂笑瞇瞇的拉著她。

  她進門時,許時蕓尚是孩童,她當孩子養大的。

  “當年你的襁褓,還有一身衣裳,都收在許家,你若需要,大哥差人送來。”

  “這些年,我們暗地也查了一些。你身上的襁褓,似乎來自南國。”

  許氏點了點頭:“昨夜,那人便來自南國皇室。這塊玉佩,是南國皇室傳承之物。”

  “將此玉佩收好,莫要示人。是福是禍暫且不知,你也不必害怕。家中定會護你周全。”許意霆如今只慶幸,蕓娘命運好。

  雖然與陸遠澤和離,可子女爭氣。

  尤其朝朝,給她掙來誥命,讓皇帝對她也極其看重。即便南國真來尋人,皇帝也絕不會罷休。

  許意霆眉頭輕皺,不知為何。

  總覺得上天在下一盤極大的棋。

  好似,一切根源,都在朝朝身上?

  他腦子里靈光一閃,只并未抓住,未曾深想。

  “你啊,千萬莫要有心理負擔。”

  “你若與我們生分,反倒讓我們難過。我們瞞著你,只想要你無憂無語毫無負擔的過完此生。”許意霆認真道,不止是他,全家都如此想。

  許氏對著大哥深深一拜。

  如今想來,她當初戀愛腦發作,與娘家決裂,嫁給陸遠澤,該多讓人寒心。

  許氏強忍著淚意:“我想回家給爹娘磕個頭。”

  今兒初二,本就是外嫁女兒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許意霆見她面色發白,但精神極好,倒也不曾阻攔。

  容澈哪里還敢離開半步,親自驅車將他們送往許家。

  陸朝朝坐在母親懷里:“娘,你不要哭哦,朝朝給你親親……”陸朝朝小手暖暖的,手忙腳亂的替母親擦淚。

  許氏強撐起笑容,幸好有朝朝,否則……

  許家收養她,反倒害許家滿門抄斬。

  馬車剛停下,許家眾人便在門口等著。

  連老太太都杵著拐杖,站在寒風中,誰也攔不住。

  “哎喲,殺千刀的東西,竟敢害我蕓娘。不怕不怕啊……娘在此,看誰敢欺你!”老太太拐杖在地上使勁兒戳,恨得咬牙切齒。

  許氏眼眶一熱便跪在雪地里。

  “爹,娘,是蕓娘不孝。”

  “生而不養斷指可報,生而養之斷頭可報,非生而養永世難報,蕓娘這輩子,永生永世都還不清您的恩情。”她鄭重的對許家二老磕頭。

  “誰要你還!”老太傅眼珠子一鼓。

  “還不快起來,凍壞腿,你娘可要急心疼哭。”老太傅瞪了她一眼,但眼底滿是藏不住的關切。

  許氏扶著爹娘入門。

  “你啊,只要你過得好,娘這輩子便安心。你雖不是娘親生,但娘疼你,比那幾個更甚。”

  “原想瞞你一輩子,讓你衣食無憂,毫無顧忌的生活,那殺千刀的東西,竟找到你跟前了!”老太太又開始怒罵。

  當年蕓娘抱回來時,連吮吸的力量都沒有,老太太親自端著碗,一點點喂進去的。

  三個兒子,都是跟著奶娘睡。

  唯有蕓娘,是她親自照料,同吃同睡養大。

  付出的心血極多。

  “你曾經又瘦又小,隨時都會斷氣,誰看了不心疼呀?”

  “這輩子,唯一讓娘難過的,便是你不肯回來見娘。”老太太也是因此,大病一場,心疾纏身,纏綿病榻。

  “也怪我們,憐惜你年幼時受罪,將你養的太過單純,竟被陸遠澤誆騙。”

  許氏又開始落淚。

  深深的愧疚,幾乎將她淹沒。

  “別看你爹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哭起來,比誰都大聲。”

  “你出嫁那會兒,他在家哭了三天,請假三天不去上朝。”

  “后來啊,你不回家,他又想你。下朝后,官服都不換,偷偷趴在忠勇侯府門外偷看你。”

  老太傅耳根通紅,擺著手惱羞成怒:“說那些做什么,我是散步走到侯府門外的,誰偷看了!”

  許氏破涕為笑。

  “謝謝爹爹,給蕓娘一個家。”她低聲呢喃。

  老太傅摸摸她的腦袋:“是上天將你送到許家,能撫育你,是我們的福分。你永遠是許家的女兒,萬萬不可亂想。”

  “你若再犯糊涂,這次我可要打斷你的腿。”

  容澈幽幽道:“打我的,我替她挨打。”

  老太傅吹胡子瞪眼,這戀愛腦,竟換人了?

  “鎮國公咋生出你這么個憨貨!”

  容澈咧嘴嘿嘿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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