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人民醫院急診中心燈火通明,滕熠穿過長長的甬道,來到分診臺前。
醫護都在診室里忙碌,分診臺前只坐了一個保安,滕熠敲了敲桌面,“師傅,麻煩問一下,派出所帶來的病號在哪兒?”
保安抬頭瞅了瞅面前被雨水淋濕的年輕人,抬起右手向前一指,“那邊,觀察室。”
“謝了。”滕熠轉身,大步走了過去。
急診中心觀察室收治的大多是留觀患者,且大多為老年人。由于疫情管控,觀察室里的病患不算太多,三三兩兩的家屬們隔著病床討論病情,可能是下雨的緣故,室內沒有開空調,人們不耐煩地扇動手里的紙片,試圖趕走周圍難聞的氣味。
滕熠蹙了下眉,視線穿過重重人影,落向東邊窗口的那片區域。
“如果我說一句謊,我們全家都死在這兒!我敢發這個毒誓,她敢嗎?她就是個臟心眼的破爛貨,撞了我還想跑,這種人你們警察要管啊,你們要是不為我做主,我今天就死在這兒了!”病床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指著一個年輕姑娘惡狠狠地咒罵。
年輕姑娘衣衫盡濕,她微垂著頭,一側臉皮有些紅腫,嘴唇緊緊抿著,一言不發。
床邊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男人抬起手,指著床上的老太太,“不許罵人啊。”
“咋不能罵,她撞了人還有理了?我媽今年78了,78了啊,這么大歲數的人被她撞翻在雨地里,她不扶也就算了,竟然還想跑!她這是謀殺啊,殺人吶,警官,她把我媽害得這么慘,我今天也要讓她嘗嘗這滋味!”老太太的家屬是一個體態臃腫,面相兇惡的中年女人,她的情緒異常激動,沖上去就想打人。
事發突然,在場的警察和那個姑娘都沒有防備,眼看著那潑婦的手指就要剮到姑娘的臉。
“別動她!”隨著一聲低沉的斥吼聲,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擋在姑娘身前,再然后,一道鐵塔般的壯碩人影插了進來,隔開她們。
已經伸手準備勸架的警察愣了愣,他慢慢轉頭,看著突然出現的年輕男人。
“你誰啊你?管啥閑事呢!我打的是她,又不是你!”女人正氣盛,不依不饒的,試圖推開面前的男人,去追打那個闖禍的姑娘。
“我說了,別動她!”年輕男人的語速很慢,語氣沉得像是從地獄里鉆出來的聲音,透著徹骨的寒意。
女人心一顫,感覺有一股巨大的壓力朝她的頭頂壓了過來,她心里發虛,肥厚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又閉上。
滕熠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停,女人忍不住縮了下脖子,向后退了退,口中小聲囁嚅:“兇啥兇。”
滕熠轉過頭,看著姑娘被牙齒咬得泛白的嘴唇,說:“出去等我,唐曉冰。”
“我沒撞那老人,是她摔倒了沒人扶,我扶她起來卻被她反咬一口。你信我,我真沒撞她。”唐曉冰小聲跟他解釋。
“我信。”滕熠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唐曉冰愣住,眼眶慢慢變得通紅。
滕熠按住她的肩膀,輕輕推了她一把,“先出去,這里交給我。”
唐曉冰抬眼看了看他,抿著嘴唇,低頭出去了。
周圍的人指著她的背影小聲議論。
滕熠目送她離開后,轉過頭,對警察說:“我是滕熠,有什么事,和我說。”
警察摸了摸鼻子,“行,就你來處理吧。”
唐曉冰立在觀察室門外,心神不安地等了很久。里面不時傳出吵鬧聲,間或還夾雜著女人凄厲的嚎哭聲,過了一會兒,一個臉生的警察氣喘吁吁地趕到觀察室,從他進去以后,慢慢的,這些聲音都平息下去。
又等了一會兒,幾名警察和滕熠邊說邊走了出來。
“事發地沒監控,我還以為今天這事沒這么快了斷呢,多虧你了,滕熠,還是你頭腦靈光想到行車記錄儀這個關鍵證據,幸好車主也配合,讓我們第一時間拿到視頻證據,這才揭了這老太太的丑惡嘴臉。不錯啊,今天幫了大忙了,謝謝啊。”警察欣賞地拍拍滕熠的肩膀。
“客氣了,胡警官,應該的。”滕熠嘴上客套,目光卻移向朝他迎上來的唐曉冰。
胡警官見狀微微一笑,“女朋友吧,以后告訴她,學精明點,別什么人都信。”
滕熠笑了笑,“她啊,就這樣,改不了了。”
胡警官拍拍他的肩,“也不是說這樣不好,總之……多個心眼吧。”
滕熠點點頭。
警察打開夾子,讓唐曉冰看完筆錄后簽字。
唐曉冰看到和解兩個字的時候,眼里涌起一陣潮意。從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個多小時了,無論是肉體上的消耗還是精神上的折磨,都已到了她能承受的極限。在老太太的女兒那巴掌剮來時,她心里那根弦呼啦一下被扯到極致,只要那人一碰她,她馬上就會崩潰裂開。
沒想到最后,還是他出面拯救了她。
之前警察問她要不要叫親屬過來,她的腦海里第一個閃現出的臉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許久未曾聯系過的滕熠。她給了警察電話號碼,但沒抱什么希望。
沒想到他會來,而且來得這么快。
他把她從崩潰的邊緣拽了回來,她沒有完蛋,也沒有發瘋。
他來了。
不是嗎。
警察叮囑了幾句就撤了,唐曉冰跟在滕熠身后,走出急診中心。
他穿著一身黑色衣褲,雙手抄在褲兜里,走姿自然隨性。
雨還在下,他們都沒打傘,滕熠仰起頭,看著灰沉沉的天幕,伸手,去接天上傾斜而下的雨水。
透明的雨滴在他的手掌心變成一朵朵小花,在燈光的映襯下發出點點星芒。
沉默地接了會兒雨水,他低頭對身邊的人說:“我去超市買把傘,你站這兒等著。”
剛轉過身,滕熠就被她從背后抱住了。
完全沒有預兆一個擁抱,他被身后那股突發的力量撞得重心不穩,向前挪了一步。
他維持著雙手插兜的動作,沒有動,也沒有回頭。
緊貼著的身子微微顫栗,體溫透過兩人的衣服傳到他的身上。
她不說話,只是緊緊的抱著他。
旁邊有人經過,看到他們怪異的姿勢,頻頻回頭張望。
滕熠吸了口氣,拉開她的手,轉身看她。
她垂著眼睫,紅腫的臉頰在燈下格外顯眼,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滕熠,我好像做不到了,怎么辦啊,滕熠,我努力了,真的努力了,可我還是做不到不去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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