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受邀前來觀禮的賓客們先后抵達，不等愛德華與他們過多寒暄，負責整個炮擊行動的帝國陸軍將領便踏著堅定的步伐來到皇帝的身邊，莊重地告知在場的所有人。
萬炮齊鳴的時候到了。
不過在作為知情人的楊天易看來，用萬炮來形容這次炮擊的規模顯然還是有些夸大了。即便愛德華為了最大程度地彰顯武力，特意調動了足以供十多萬常規部隊使用的火炮，但數量依然沒有超過千門。
在算上一些輔助性小口徑火炮的前提下，最終參與炮轟城堡的火炮數量應該在八九百門左右。其中一大半是大口徑的榴彈炮，也是這次炮擊行動的絕對主力。
鑒于它們每一發炮彈的威力都足以覆蓋小半個足球場大小，得知帝國陸軍為每一門重炮都準備了兩個基數炮彈的楊天易內心輕嘆一聲，知道那座遠在天邊的城堡恐怕能在炮擊結束后留下個殘磚片瓦都已經算十分難得了。
他倒不是在為依然盤踞在城堡內寧死不降的敵人扼腕嘆息，而是為城堡內大批頗具藝術人文價值的財富無法落入自己和集團的手中而略感痛苦。
畢竟這些與星際時代格格不入，許多細節都稱得上風格迥異的文物只需要隨意包裝一下便可以成為來自原始文明的特產，受到銀河系中許多收藏家的追捧，在永不散場的黑市交易中賣出高價，現在就這樣任其毀滅于火焰與金屬的風暴內未免太過浪費了。
但也僅限于此了，與其糾結一些注定會消逝在歷史長河中的東西，倒不如放眼未來，與愛德華一起見證一個帝國的新生與繁榮。
當開始炮擊的命令被無線電發送到每一個炮兵陣地的軍官手中，當第一發產自帝國皇家兵工廠的高爆炮彈被炮兵裝填完畢，再也沒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修斯帝國，這個掌控了星球上幾乎所有人口，土地以及資源的存在毀滅她最后的敵人。
連綿不絕的火炮轟鳴聲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并不急于打光所有炮彈的炮兵們在這段時間里很悠閑地以每分鐘一發的速度裝填并發射著陸軍指揮部分配給他們的彈藥基數。得益于數千臺充當臨時裝填手的Z-1機器人，這個效率保持地十分均衡，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降低。
伴隨著最后一發155毫米口徑榴彈炮的炮彈離開炮管，在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后落到近二十公里遠的目標頭頂，原先還能在地平線上看到城堡尖頂已經完全消失不見，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整座城堡與環繞在其外部的高聳城墻。
也許帝國的敵人至死都沒有想到，來自五湖四海，本該老死不相往來的他們為何能在這座原本用于邊境防御的宏偉要塞中相見，畢竟他們中不乏一國的統治者和曾經權勢滔天的貴族。
如果告訴這些所謂的天生貴胄，從一開始他們便落入了一張精心編織的大網，被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的帝國陸軍強行驅趕到一起不過是為了方便一舉殲滅的話，想來可能會有不少人精神崩潰并放棄抵抗吧？
可惜歷史沒有如果，也不講可能，只有勝利者與失敗者的區別。
在愛德華看來，近千門火炮，十萬發炮彈已經是他能給予失敗者的最為體面也是最為宏大的結局，將一座遭到狂風驟雨般炮火洗禮的城堡廢墟化作敵人最后的墳墓也是他作為勝利者最大的仁慈。
起碼將來當帝國的子民回過頭來翻閱史書的時候，他們是以帝國之敵的身份，帶著曾屬于他們的榮耀與時代一同落幕，比起一些連名字都無法留下的蠅營狗茍來說，這已然是相當不錯的結局。
至于那些歷史的見證者，被愛德華邀請來殺雞儆猴的賓客們此時皆已兩股戰戰，除了少數問心無愧者可以保持面容自若，大多數人甚至需要衛兵的攙扶才能勉強走下觀禮臺邊并不算陡峭的臺階，一反他們來時的高傲姿態。
對于親眼見識到帝國無窮威力的他們來說，屬于貴族，個人勇武與刀槍劍戟的時代在這一刻才終于落幕，任何敢于反抗或是暗中破壞帝國根基的不安定因素從這一刻起與他們再無瓜葛。
持續炮擊產生的硝煙彌漫了一天后才堪堪散去，而對城堡廢墟以及殘骸的清掃工作則是在帝國長生軍部隊的親自監管下進行了整整三天。
雖然負責打掃戰場的士兵們都知道，在如此猛烈的炮擊過后不可能還存在有抵抗意志的敵人，甚至連活物都很難出現。
但秉承著擲彈兵操典中吃苦耐勞的精神，同樣也是為了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能在一個相對干凈的環境中進行加冕，忠誠的陸軍士兵們還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認真清掃了每一處被炸成齏粉的建筑廢墟與附著其上的焦黑血肉。
趁著這段時間，愛德華也給楊天易講解了一番他對帝國未來發展的宏圖，不過在皇帝陛下囊括了方方面面的規劃中，有一點讓他唯一的聽眾連連擺手，哭笑不得。
“讓我當教皇？不行，絕對不行！”
即便認為對方對宗教的看法與自己大致相同，但楊天易還是不敢相信在愛德華眼中，帝國國教第一任教皇的最佳人選居然會是自己。
宗教是柄雙刃劍，用得好可以給集團帶來諸多好處，用得不好反倒會傷了自己。因此即便他也一直有著創立某種宗教性組織，并令其為集團服務的想法，卻從未將其付諸過實踐，更不用說去做一個也許吃力不討好的教皇了。
而按照愛德華的計劃，被命名為群星教派的帝國國教將會在萊昂王國以及一眾戰敗國現有宗教的基礎上進行改良，不論這些教派曾經的信仰與教義是什么，帝國給他們的選擇只有兩個。
要么連夜修改教義典籍，將群星教派的理念與思想融入其中，并將作為信奉對象的群星之神放置到高于一切神明的地位上去；要么被帝國官方列為邪教，永不給予正統地位，教派高層更是會被掛上異端之名，在提心吊膽中迎來國教騎士團的審判。
有了帝國軍隊的絕對武力充當后盾，愛德華對新生宗教制度的改革只差臨門一腳便可以宣告成功，而這臨門一腳便是給群星教派這柄雙刃劍找一個足夠可靠的執劍人。
在想到楊天易之前，皇帝也曾想過建立一個互相制約的體系，確保大船的航向不會在日積月累的航行中出現偏移，但在深思熟慮之后，愛德華想通了不少事情。
作為集團中為數不多基因藥劑和醫療床的雙重使用者之一，他本人的壽命幾乎達到了非人的程度，只要他想，帝國的統治者在未來兩三百年的時間里都不會換人。
這是一件好事，但同樣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修斯帝國的現在與未來可以說已經與群星集團牢牢綁定在了一起，但愛德華深知自己的思維只是凡人，他無法保證在不久的將來自己會不會因為某些原因和群星集團發生矛盾，或是關系不復現在一般緊密。
也許是因為勢力范圍，也許是因為分贓不均，愛德華只知道不論帝國因為何事與集團產生了糾紛，只要楊天易想，他花費無數心血建立起來的龐大帝國頃刻間便會分崩離析，而他這個皇帝更是首當其沖，現在那些被帝國間諜機構整日監視的投降貴族就是前車之鑒。
做了十多年的上位者，深諳此道的愛德華深知世上從沒有什么鐵桿同盟或是永遠的朋友，想要在群星集團這只猛虎身邊活得長久，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二者的利益牢牢捆綁在一起，只是出賣一些星球上的自然資源和人力顯然不足以成為對方不向帝國開刀的理由。
而將同樣擁有幾乎無窮壽命的楊天易推舉為帝國國教教皇的念頭便自此在愛德華的腦袋里扎下根來。直至今日臨近加冕之時，他才終于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希望能得到對方的理解和接受。
畢竟只要群星教派的教義和信仰能跟著集團的步伐踏入一個又一個世界，那么彼時已經身為教皇的楊天易想來也不會對走上彎路的帝國見死不救，自己的畢生心血也能得以保全。
聽完了愛德華的解釋，楊天易看向木架上用料考究得體，紋飾極盡華美的教皇華服與冠冕陷入了沉思——對方的擔憂不無道理，況且他也說不準群星集團和修斯帝國到底哪個會是先走上彎路的存在。
軍用帳篷中的氣氛在沉默中逐漸走向冰點，就在愛德華以為對方不會同意之時，楊天易突然朝他咧嘴一笑，緩緩開口道：“你還記得你加入集團之前，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不記得也沒關系，畢竟現在的我不再是個急著賣東西的窮苦商人，而你也不是曾經那個險些喪命魔口的落魄公爵了。”
“但。”
楊天易在停頓了一下后主動抬起右手，與對方幾乎同時舉起的手緊緊握在一起，語氣中充滿了令人感動的真誠與莊重。
“正如我那時所說，我做出的承諾不會改變。當你成為這顆星球唯一統治者的時候，我會為陛下加冕，看來現在到時候了。”
“雖然我從未在任何宗教中擔當要職，甚至我本人還是個無神論者，但為了群星集團和修斯帝國的未來。”
“這個教皇，我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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