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人間最高處 > 第949章 山傾(二)
  有人提著斷劍不斷登天,所過之處倒地一片。

  天工部那位大神躲在最后邊兒,死活不愿意上前去。

  跟他打?扯呢,去兩界山底下去,我看誰還敢攔他。

  此時此刻,有人慌忙跑進凌霄殿,顫聲道:“稟……稟天帝,兩界山那人殺上了天庭,已經過了六重天。”

  原本熱鬧的大殿,一下子安靜了。

  白小粥身穿一襲紅衣,聽到這話,頓時眼眶泛紅。

  我的大哥哥來了。

  那位天帝似乎也不惱怒,反倒一揮手,微笑道:“不著急,等他來。對了,俱蘆洲上供的玉泉水給龍女端上來,這可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有個手持長劍的青年人皺眉道:“天帝,任由那人胡鬧,咱們不管嗎?”

  有人已經端著一碗玉泉水走來,天帝沒有答話,而是笑盈盈地看著白小粥。

  白小粥心湖之中分明就響起了天帝聲音:“泉水你若不喝,我立即派人去覆滅你西海龍宮。”

  白小粥只得喝下玉泉水,眼眶之中,淚水打旋兒。

  她不明白,你都是天帝了,為什么還要這么欺負人?大哥哥有沒招你也沒惹你,我們西海也沒有惹你啊!為什么欺負人嘛?

  想不通的,還有被硬拉來此地的青女。

  這天帝是想干什么?數千年來,他已經將這座天庭完全把控,他在高座之上,殺力已經堪比火神雷神了,還不知足嗎?

  可惜了,只有下方那些被封成神的人族才知道,天帝為何這樣。

  作為天帝,名義上是三界之主,可人世間偏偏有一座山,他想過都不行。

  是,兩界山的存在不會給這位天帝帶來什么麻煩,但兩界山的存在,讓這位皇天上帝沒面子。

  此時又有人著急忙慌跑來,高聲道:“那人,已經到了八重天了。”

  天帝笑了笑,問道:“雷神火神都不阻攔?”

  那人搖了搖頭,“未見阻攔。”

  天帝還是滿臉笑意,可笑得已經有些滲人了。

  他以心聲說了句:“能斷嗎?”

  兩界山上,那位星河之主笑了笑,說道:“我已經想了幾萬年了,當然能斷。”

  天帝淡淡然一句:“那就斷吧,讓這曾勝遠古天帝的人族先賢,折戟九重天吧。”

  與此同時,劉景濁已然跨上九重天。

  凌霄殿外一片紅,那位新郎官就在遠處,嚇得渾身顫抖。

  劉景濁看了一眼而已,無數劍光憑空出現,頃刻間便搗毀這大婚之地。

  大殿之中,數道身影先后起身,可一股子如同潮水一般的劍光,已然涌入大殿。

  劉景濁提著斷劍走進凌霄殿,上下打量了一番,沒想到再次來這個地方,會是這般景象。

  劉景濁一個瞬身去往白小粥身邊,笑著將手放在姑娘頭頂,溫柔道:“對不起啊,我來晚了。”

  白小粥擦了擦眼淚,使勁兒搖頭,哽咽道:“不晚,可……可我要是跟大哥哥走了,我們西海就會遭難的。”

  劉景濁摘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淡然道:“放心,我護得住你們西海。”

  此時無數劍光與漫天神靈交戰,最鎮定的,就是高座之上,那位天帝了。

  劉景濁拉起白小粥開始往外走時,那位天帝才笑盈盈一句:“護不護得住西海先不說,先說說你能不能離開這里吧。”

  兩界山上,那位星河之主取出一柄闊劍,傾力一擊,竟是將中指峰砸出來了一道裂縫。

  有混沌氣息自海底升騰而起,沿著裂縫浮上指尖,隨即消散于天地之間。

  也就是此時,凌霄殿里,劉景濁忽然一個踉蹌,自身那神明之上的氣息瞬間消散。

  天帝緩緩起身,笑了起來。

  “你現在是個什么境界了?”

  劉景濁一抬手,將白小粥收入袖中,提著半截兒獨木舟轉頭看了一眼天帝。

  “你如此這般,最失望的是火神吧。”

  那位天帝冷笑一聲,冷聲道:“既然選了我做天帝,那就應該臣服我,我才是這天上地下,唯一的主人!”

  說話之間,那位天帝忽地金光大放,一道數萬丈之高的金身憑空出現。

  “你們都退下,今日由本座降服此獠。”

  劉景濁仰頭看了看,先灌下一口酒,之后才搖了搖頭。

  “這是他們的出生地,你不尊重他們,居然借著煉化此地來助長修為。”

  高大金身一腳踏來,狂笑道:“我是天庭之主,這地方自然是我的,我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劉景濁面無表情,只是心念一動,一道與天帝平齊的混沌法相已然出現。

  法相手中,卻不是斷劍了。

  披頭散發的混沌法相抬手舉劍,許久不用的九宮劍陣,頃刻之間籠罩整個九重天。

  “你弄錯了一件事,想躋身神明境,不是足夠絕情,而是足夠無情。絕情與無情,壓根兒不是一回事。人族永遠不要想做到無情,你說到底還是人族。”

  混沌法相坐鎮中宮,此時那天帝,身在乾位。

  無數劍光由打四面八方而來,在天帝上方匯聚,又落下。

  就好似當年天柱斷裂,劍光如同天河之水倒灌。

  不得不說,這位天帝選錯了地方。這個地方與我天然契合,況且,即便沒有了兩界山的加持,我已然在半步神明。

  數萬年來,光陰如流水,我已經足夠無情了。

  劍光摧枯拉朽,那位天帝居然被壓得直不起身子了。

  他緊皺著眉頭,沉聲道:“不該!不該如此的!我煉化這方天地,修為是在神明巔峰,為何還不敵你?”

  劉景濁舉起手中劍,一劍劈砍而下,天帝那道金身瞬間多了一道裂痕。

  劉景濁問道:“你成神之后,可曾修煉過?你這身修為是你自己的嗎?你不懂一個道理,不是自己的修為,你拿不住!”

  我這數萬年來,可不是只種地釀酒了。

  沒了兩界山的限制,我這一身修為才是我真正的實力。

  天帝再無方才那沉穩模樣,因為無盡混沌劍意,已然壓彎了他的脊梁。

  劉景濁再次舉劍,淡淡然一句:“陰陽炁足自通神,我是混沌化身,陰陽二氣用之不盡取之不竭,自然在神之上了!”

  真沒想到,首次登天,居然就要斬殺天帝。

  也罷,殺了就殺了。

  這身真正修為是頭一次用出來,說白了還是在凌霄之上而已。對上火神雷神興許弱上一線,但對上你們這等偽神,我連陣法符箓都用不著。

  “皇天上帝,你不夠格。”

  劍光在高處匯聚,成為一把數千丈之長的巨劍,即將落下。

  正在此時,有人高聲喊道:“前輩!你不能殺他,若是殺了他,神靈無主,天下必然大亂啊!”

  劉景濁猛地轉頭,卻瞧見了一個熟悉身影。

  “姜……封神人!”

  來著白發白須,手持打神鞭,騎著四不像,生生攔在了劉景濁劍下。

  “前輩,不能殺啊!”

  劉景濁看著那熟悉面容,不由得心頭一緊。

  當年班師回朝,自己做了逃兵,第一關是在牛慶山過的。那個塑像老者雖然什么都沒說,但他給了自己第一份清凈。否則后來返回青椋山,不可能有那清凈之心練拳練劍,也不可能那么輕而易舉便受師父灌頂了。

  面對此人,劉景濁是真的落不下劍。

  于是乎,高空那把劍,轟然破碎。

  劉景濁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我不殺他,人間無虞嗎?”

  老者沉聲道:“神靈受我所封,若還是不改,我自會處置。但今日還請前輩手下留情,若今日前輩斬了天帝,明日天地之間,便又是一場大戰啊!”

  劉景濁收回法相,將白小粥從袖中放出,輕輕拉起她的手,微笑道:“走吧,回家了。”

  那位封神人長舒了一口氣,對著劉景濁離去背影重重作揖:“多謝前輩!”

  劉景濁并未答復,只是牽著白小粥,問道:“今天吃什么?想吃什么都可以,我給你做。”

  白小粥眨了眨眼睛,周圍那些所謂的神靈,居然沒一個敢動。

  她哪里有心思想吃什么,而是好奇問道:“大哥哥,你不是說離了兩界山,你會修為大跌嗎?怎么還是這么厲害啊?”

  劉景濁笑了笑,笑的同時,隨手一劍甩出,將這最高天一分為二。

  落劍之后他才答復道:“我的確變弱了,但不是比他們弱了。”

  半座九重天已經往人間跌落,那位封神人聽見劉景濁這話,也唯有苦笑了。

  是啊!他是變弱了,但不是變得比我們弱了。

  返回兩界山,那位星河之主就坐在海棠樹下。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隨口問道:“你想過結局嗎?”

  星河之主點了點頭,“你只要回來,你我就得分個生死了。”

  劉景濁舉起獨木舟,一劍斬出,星河之主便被攔腰斬斷。

  “是你要分生死,不是我們。”

  星河之主倒在地上,手中還拿著闊劍。

  “沒想到……我練了一萬年,最終連用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劉景濁懶得答復他,要是能回去,還要再殺你一次的。

  可那位星河之主卻忽然狂笑了起來,他用盡最后一口氣,指著白小粥,問道:“你……你喝了玉泉水了?”

  白小粥點了點頭,“喝了,怎……”

  話沒說完,他忽然之間就覺得腦海之中多了什么東西,那東西在自己腦子里橫沖直撞,一瞬間便痛得她連氣都喘不過。

  劉景濁趕忙過去按住白小粥,那星河之主卻狂笑了起來。

  “你……選自己活,還是……選她活?”

  一句話說完,數道劍光落下,世間再無星河之主。

  半座凌霄殿里,封神人看向天帝,面色凝重。

  “你瘋了嗎?”

  那位天帝緩步走來封神人身邊,突然伸手,一把將其頭顱摘下丟去人間。

  “你也想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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