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故宋 > 第288章 金牌(4)
  顧淵的親軍在戰陣之中幾乎損失殆盡,就連親軍統領張泰安也身負重傷,丟了條胳膊,還不知能否挺得過去。

  因而當顧淵一意孤行前去探營,還是劉洪道派了正在青州城里的踏白營前去護衛。那位老知州似是有意提攜,喚來這隊精悍輕騎的時候還特意介紹了下那踏白營指揮使楊再興——正是前日戰陣之中戰將奪旗的漢子!

  “楊再興?”

  一聽這個名字,顧淵原本還有些倦意的眼光立刻變得神采奕奕起來!好家伙——楊再興居然就在青州,那可是敢百騎沖萬軍的猛將!兩宋個人戰力的天花板!想到這他差點又忍不住自己渾身的演技,上手就要去攬那長大漢子,上演一撥求賢若渴的戲碼。

  不過轉眼他又反應了過來,自己如今好歹也算山河之望。登高振臂一呼,便使天下英雄歸心!這等時候,劉洪道主動將這樣的猛將送到自己身邊來,本就是一種變相的舉薦,倒是不用像之前拉攏韓、岳那般連哄帶騙了……

  想到這一層,顧節度已經舉起的爪子只好悻悻放下,他收斂著自己激動的心緒,拍了拍這位猛將的肩,聲音里還得帶著些上位者的勉勵:“亂軍之中、斬將奪旗,楊指揮果真好漢子——那兀術帥旗可在?”

  “在!劉知州特意囑咐,讓我帶給節度……”楊再興這夯貨在這時也盡力收斂著自己性子,他牽著自己那匹神駿的黑馬,跟在劉洪道身后,遞過去帥旗之后又默默地退了回去,只悄悄打量著這位顧大節度使。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大人物,據說也敢戰陣搏殺!可是看他那身板武藝,怎么也不覺得像是能與韓世忠、岳飛這等人物打個平手的人啊……

  察覺到他目光,顧淵倒是無所謂,笑著將那滿是血跡的金軍帥旗又扔了回去:“帶上!一會兒我與兀術陣前相敘,卻沒有比這旗子更好的談資了。”

  楊再興聽了先是一愣,而后終是沒忍住嘿嘿一笑。他也不管劉洪道直給他使眼色,小聲嘟噥著說了一句:“這節度做起事來肆無忌憚……倒是合我胃口……”

  而他的身邊,顧淵與韓世忠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在一旁有些尷尬的劉洪道,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三百騎軍便這樣打著火把拍馬出城,向著金軍大營方向而去。

  ……

  此時夜幕已沉,月光如皎,灑在青州城外曠野之上。

  五里之外的金軍大營也早早燃起無數火把,將那一片夜空都照得通明。金營之外,每隔十丈便扎上一處火堆,臨時搭起的望樓之中,更有射雕手登樓警戒,注視著外圍巡弋的自家輕騎。

  韓、岳所領宋軍這兩日來不斷在周遭襲擾,讓這萬余金軍殘軍神經緊繃……中軍大帳之中,完顏宗弼今日則是難得卸甲睡下。自從前日慘敗退回來,他已經連續熬了兩個晚上,今夜終于撐不下去,于是與韓常商議兩人輪流值夜,卻不想自己剛剛睡著,就被韓常心急火燎地叫醒!

  “兀術——兀術!宋軍叩營!”

  “叩營?”完顏宗弼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等奇怪的說法,他本已經去慌慌張張地著甲,可琢磨一聲之后方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反過來問韓常道:“什么叫叩營?來攻便是來攻,叩營算是怎么回事……”

  韓常也有些無奈,兩手一攤解釋道:“沒有攻營……幾百輕騎從夜里忽然就鉆了出來……驅散了咱們巡騎,而后有人拿箭射進來一封書信,說是……說是……”

  “說什么?”完顏宗弼瞥了一眼他手中拿著的書信,不明白這家伙此時為什么吞吞吐吐,連話都說不明白。

  “說是那顧淵約四太子月下一會……”韓常硬著頭皮,將那張皺巴巴的書信遞了過去。

  只見上面字跡歪歪扭扭,看起來像是初學寫字的稚童所書,有些字筆畫甚至都是錯的,更談不上什么宋人文采:

  兀術,老子睡不著覺,出來陪老子聊天。

  落款也只是草草寫了一個“顧”字。

  完顏宗弼掃完一眼,將那封信揉做一團,摔在地上,而后猶自覺得不解氣,還上去踩了兩腳,方才紅著眼,氣喘吁吁地朝韓常吼道:“無恥!粗鄙!某是大金四太子!一軍元帥!如何能被他這般呼來喝去!”

  他說著,又撲向自己刀架,從上抽出自己佩刀,神情也變得咬牙切齒起來:“這顧淵小兒,那日僥幸未死,今日居然敢到某營前耀武揚威!擂鼓集軍!某要出營與他決一死戰!”

  好在韓常還未失卻理智,連忙上前相勸:“兀術!四太子!這顧淵趁夜輕騎而來,必然有詐!想是看我軍守備森嚴不敢強攻,方才啊想到以身為餌,誘我大軍出戰!他在那水邊不就是這般做的么?如今故技重施,咱們不可不防啊!”

  “故技重施?他想賺某率軍出寨,卻哪有那么容易!給某備馬!某也只率百騎出營,倒要看看這只狐貍還能耍出什么詭計!”完顏宗弼恨恨地說道,“——這青州城外,幾乎都是平原,少量騎軍還能隱身在夜色之中,大隊人馬又能藏到哪里去?再說,今日已是第三日,算來信使也該到了南邊!再拖兩日,某倒要看著那顧淵還如何囂張!”

  ……

  “阿嚏——”

  金軍營寨之外,立馬枯等的顧淵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想來是自己那封非正式的書信惹怒了金兀術,人家目前正在寨中朝著自己破口大罵。

  “節度……那完顏宗弼真的會出來么?”韓世忠被顧淵打發回營掌軍去了,此時跟在他身邊的是楊再興。這長大的漢子一身玄色鱗甲,提著桿鋒銳異常的馬槊跟在他身邊,讓他只害怕一會兒若是兩人罵戰起來,自己拉不住這夯貨。

  “放心,你家節度別的本事稀疏平常,這氣人的本事可是多著呢!若是今日喚不出來他,明日早上讓人送一套女人衣服過去……就算他金兀術忍下這口氣,以后在女真軍中也別混了……”顧淵自信滿滿,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這悍將聊著,以免遠遠觀望整個營寨的兵馬調度。

  他們這三百騎來的突然,金軍大營仿佛一下子活了過來,鼓聲、號角和大聲的喝令,只看見欄柵之后重重人影,之后便是人馬嘶鳴!

  “這金軍看起來的確保有相當戰力,夜里驟然遇敵,卻還秩序井然,臨戰而不亂……慘敗之后還能如此,只能說不愧是天下強軍!”顧淵看了看金軍調度,忽然笑著以馬鞭指著那邊金營問道:“楊指揮,若是與你百騎,可敢劫寨?”

  楊再興沒想到自己會忽然被叫道,更不知這位節度是玩笑話還是當真,他瞇著眼,看了看金軍營寨,又看了看顧淵,居然認真考慮了考慮,方才回答:“節度……咱們如今已經暴露,此時硬沖沒有勝算的。若是節度真想劫寨,待到后半夜,我自領百騎,趁夜潛行、借著馬力拉倒柵欄,倒是……”

  “倒是什么?”顧淵笑著打斷了這位楊無敵的話,“老子可沒想將自己麾下勇將,就這樣輕擲于此!你也不要給老子再搞什么百騎沖萬軍的荒唐事情,楊再興——你只要跟在老子隊伍里,以后不用愁沒有仗打!”

  正在此時,只見金軍寨門處一片喧囂,百余輕騎點著火把,在夜色里,向他們這邊而來。

  “節度此話當真?”楊再興一聽這話,又看到那一彪金軍打著火把展開了陣勢,免不了又興奮了起來,他提著自己那根馬槊,看著顧淵,臉上竟是一副躍躍欲試想要沖陣的樣子。

  顧淵見狀,也只好苦笑道:“卻不是今夜!今夜你只需拿著金軍那帥旗,跟在我身邊,除非金軍那邊先發難,否則休要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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