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扇花錄 > 第135章 和你一起(感謝“愛者之貽王小莫”的打賞)
  眼見李魚現出思索神情,上官雁眼波流轉,打趣道:“李公子,我是拋磚引玉,你也該說出你的看法呀。”

  一問不知還勉強說得過去,但若是一問三不知,卻要讓人看扁的。

  佳人青眼有加,只可以是“無福消受”,而不可以是“無能消受”。

  若因自身朽木不可雕而讓佳人蒙受“識人不明、有眼無珠”的羞辱,那便是天大罪過。

  上官雁的眼神懷著期待之意,李魚心神大震,將雜念排空,竭力去抓住腦海中那一線光亮。。

  上官雁所言與假李魚所言,化成無數桃花,落英繽紛,回旋如舞,電光火石間,已是推演了數十遍。

  那一線光亮,也在神思輾轉中,如愿以償落入李魚掌中。

  李魚雙眼掃去了迷惘,布上了自信:“青衫客確實神秘確實可怕,卻并非無法戰勝。假李魚若不是一葉障目,無能看破青衫客的底蘊;便是無中生有,有意渲染青衫客的驚怖。”

  “哦,愿聞其詳。”

  “假李魚既然是假,那么他的真實身份,要么是青衫客的爪牙,要么是青衫客的俘虜。

  他若是爪牙,一切所言皆是聳人聽聞,不足為信,根本沒必要為之自亂陣腳。

  當然,我與上官姑娘看法相同,更傾向于認為假李魚人假話不假。

  假李魚極有可能真正體驗過活地獄的凄慘,真正由仙林名宿而淪為卑賤罪囚,所以神態才能那么逼真,語氣才能那么沉痛。

  換言之,假李魚那些話,多半是在他的真實經歷上套上了‘李魚’的假身份。

  正因為他不是有意說謊,所以眾人才覺得茲事體大,才覺得無法輕斷。

  在假李魚的描述中,在眾人的臆想中,青衫客堪比仙神,是無法抗衡的存在。

  可是,我仔細想過了,青衫客并沒有到強大到生殺予奪、隨心所欲的地步,至少并沒有假李魚說的那么可怕。

  假李魚遭遇諸般折磨,好比驚弓之鳥,難以驅散內心陰影,免不了會一葉障目。

  好比是一個普通百姓,會把筑基期的劫匪視作地獄閻王。劫匪并不是真閻王,卻因為超越了百姓的理解范疇,讓百姓陷入徹底絕望,下意識將劫匪描述成兇神惡煞。”

  上官雁現出贊許的表情,嫣然一笑:“然則李公子何以斷定,青衫客并沒有那么強大?須知空惠禪師、薛大娘等頂尖高手,目前仍在青衫客掌握之中呢。”

  李魚胸有成竹道:“自然也是從假李魚口中得知。青衫客對付假李魚,雷霆一擊,漫不經心,何等爽快直接。

  可是,青衫客想要對付師父,卻要迂回環繞,故意用假李魚催生師父的疑慮,希圖引動師父前往空翠島。

  可見青衫客根本沒有信心對付師父,沒膽量前往疏影閣一試鋒芒。

  他只能在空翠島布下天羅地網,依靠天時地利為自己增加信心。由此可見,青衫客雖然主動挑釁,心內已然怯陣了。

  所以我才說,青衫客并不像我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脫離師門的李魚,本該避嫌而稱呼胡絳雪為梅花仙子。但在上官雁面前,卻仍以“師父”兩字稱之。

  這當然是因為李魚下意識中已把上官雁當成知己膩友,故而推心置腹,毫無保留。

  這一點稱呼上的細微差別,李魚自己都未必留心,但上官雁心思玲瓏,自然不會錯過。

  她滿心歡喜,將幽怨都深埋起來,眉飛色舞道:“李公子所言,與我所想不謀而合。

  雖然這一切設計,都可以說是青衫客的陽謀,體現了青衫客的過人謀略。但他不敢直面胡姐姐鋒芒,那是毫無疑義的。

  我們甚至可以有個大膽假設,空惠禪師等人也是被青衫客詭計所害,而不是因為修為差距而落敗。”

  李魚點了點頭,并不因為上官雁的贊許而放松心情:“但一切皆只是猜測。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總要親眼去看一看,才知道是真是假。”

  上官雁聞弦歌而知雅意,雖然心中早有猜測,此刻仍不免一絲擔憂:“所以,你已決定了要去空翠島?”

  李魚語聲平淡從容,但語氣斬釘截鐵:“有事,弟子服其勞。青衫客點名邀戰,我這個當徒弟的總得替師父接下這一場。

  就算不為師父,單為青衫客制造出一個活地獄,我李魚也立志要將其摧毀,不再讓這種喪心病狂的骯臟所在留存人間。”

  “好!”上官雁眸中異彩連連,拍手贊道:“我想和你一起。”

  話語似曾相識,這回卻輪到李魚摸不清上官雁路數:“一起?上官姑娘,你也要去空翠島?”

  “那是當然。這一次,我說什么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去冒險。我當然要陪你去。”

  上官雁不假思索的話語,再一次激蕩李魚心湖。

  假李魚或有夸大之詞,青衫客仍不是易與之輩。

  李魚不惜一死,也要踏足空翠島,那是因為他早有犧牲的決心。

  可是,上官雁呢?

  她竟也要將生死置之度外,竟也要像莽夫一般,去碰個頭碰血流!

  上官雁站起身來,伸出纖纖素手,剪刀輕剪燭芯,背對著李魚,道:“李公子,你有所不知,我早已辭去霜月尊者的職位。

  既是閑云野鶴之身,自可以隨意遨游天地間。

  呵,掌門師姐知道我心已不在摘星樓,痛快就答應了我的請求。所以,我才能夠及時趕來瓊海城,總算見到了你。”

  上官雁說得淡然,其中深情處,叫李魚又是一陣心虛,一陣心疼。

  這番話不算太直白,但結合上官雁的消瘦憔悴,結合上官雁對張羽對假李魚說的那些話,李魚自然能猜出七八分來。

  摘星樓何等所在,霜月尊者何等尊貴,可是上官雁說放就放,非但不留戀權位,更將摘星樓大業撇在一旁。

  為了尋找李魚的下落,上官雁這半年過得很辛苦。

  可是現在的上官雁,顯然是滿足的。

  正如上官雁自己所說,似乎,似乎,再沒有什么心事了。

  剪刀已然移開,燭花猶在搖晃,似乎仍在感慨上官雁的犧牲,嘆息上官雁的癡情。

  上官雁卻話鋒一轉,轉過身的同時也將話題更換:“李公子,你想去空翠島,自然要從假李魚身上下功夫。但目前假李魚卻是在丐門手上。你可猜得出,芙蓉仙子她現在做什么?”

  聰明的女孩子,既懂得亮出態度,也懂得適可而止。

  李魚感激而又慚愧,偷眼瞥了下上官雁的表情,更借著正事驅開了雜念,嘆息道:“你我秉燭夜談,芙蓉仙子當然也無法安寢。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再次感謝“愛者之貽王小莫”兄弟的大額打賞!

  Ps,“有事,弟子服其勞”,出自《論語》,原意是說孩子服侍父母長輩之道。孔夫子意思是說,服侍父母,不只是要替父母做事,最關鍵態度要好,發自內心才叫孝。

  但是古文中常有“斷章取義”的用法,例如《詩經》在辭令場合,每每曲解了詩詞原意。

  把“弟子服其勞”理解為弟子幫助師父,并非本書原創,前人早有這種斷章取義的用法。

  有些讀者喜歡吹毛求疵,但有時挑毛病不在點上,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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