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程墨宇的同時，程墨宇也看到了他。
程墨宇滿心的惶恐。
他不想做張智誠的兒子。
他認識張智誠。
張智誠明面上也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可他知道，張智誠沒錢，很寒酸。
每次張智誠送他的禮物，他都看不上，張智誠還覺得是什么好東西。
但是，以前，他以為張智誠是他爸爸的好朋友，張智誠對他好，他還覺得挺得意，覺得張智誠對他好，是因為他討人喜歡。
現在，他才知道，張智誠對他好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可他寧愿一輩子不知道。
他沖到程淵行身邊，抓住程淵行的手：“爸，我不喜歡他，我是你兒子！
一定有人陷害我，我不是他兒子。
我討厭他！”
程墨宇的話如同一支利箭刺入了張智誠的胸膛。
他知道他為什么被警察帶到這里來。
當年，他與人合伙拐賣程墨斐的事東窗事發了。
警察來抓他了。
一旦警察有確鑿的證據，或者他自己扛不住，說出真相，他就要坐牢。
坐牢啊。
多恐怖？
比從富二代變成貪污犯的兒子更恐怖。
他面臨這么恐怖的事，是因為什么？
還不是為了替程墨宇謀一個好前程？
可是現在，程墨宇抓著程淵行的手，用恐懼的眼神看著他說，他不想做他的兒子，他討厭他！
他有今天的下場，都是因為程墨宇，可程墨宇竟然說，他討厭他。
他又急又氣又覺得不甘心，血紅著眼睛瞪程墨宇：“你胡說什么？老子是你親爹！
如果不是老子，你能過這十幾年的好日子？
要是沒有老子，你連來到這個世上的機會都沒有！”
“你胡說！”程墨宇恐懼的朝他大吼，“我不是你兒子，我是我爸的兒子，你、你是壞蛋，你說的都是假話！”
張智誠還想說什么，被警察打斷：“行了，別在這里說，去問詢室。”
幾人分別被警察帶到了問詢室，單獨詢問。
唐承安和唐無憂帶來的資料很齊全，各種線索都表明，當年程墨斐是被張智誠有預謀的拐賣，只是沒有明確的人證、物證而已。
但現在，線索已經很多了。
只要警察順藤摸瓜，總能找到證據。
張智誠也明白這個道理。
程墨宇不肯認他，還說討厭他，給他造成了重大的打擊。
多年以來的努力卻得不到回報，最驕傲的一步棋，被人發現真相，功敗垂成，令他心灰意冷，沒了心氣兒，也失去了拼勁，不想再掙扎求存了。
心灰意冷的他，連狡辯的心思都懶得費了，沒等警方找到確鑿的人證、物證，自己就招了。
程淵行從問詢室出來，從警察口中得知，張智誠已經認罪，肯定會判刑，心里稍稍痛快了一點。
可也只是稍稍痛快了那么一點點而已。
雖然張智誠即將得到懲罰，迎來他這輩子最凄慘的生活，可是，張智誠對他的傷害已經造成了。
他原本應該有一個十分幸福快樂的家庭，父慈子孝，闔家歡樂。
可就因為張智誠的陰謀算計，他失去了父母，與唯一的兒子感情決裂。
如今，他唯一的兒子看他的目光冰冷的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想到這個，他心如刀絞。
他捂著胸口，目光有些茫然地四下掃視，最后，落在程墨斐臉上。
程墨斐正在和上官牧朗說話，臉色有些蒼白，但神情很平靜。
他下意識走過去。
看到他，程墨斐和上官牧朗停止了交談。
“小斐……”程淵行艱難的開口，唇瓣顫抖，“你、你能原諒爸爸嗎？”
程墨斐絲毫猶豫都沒有，便給了他一個很堅定的答案：“不能。”
程淵行得到了一個他意料之中卻期待之外的答案，胸口更難受的厲害：“小斐……爸爸、爸爸知道錯了。
爸爸不該相信林玫的讒言，錯怪了你。
只是，爸爸做夢也想不到世上有林玫那樣狠心的母親，栽贓陷害自己的親生兒子，才錯信了她的讒言……”
“都是她的錯嗎？你就沒錯？”程墨斐靜靜的看著她，“即便她說的，你都信，一個五歲的孩子，真的自己貪玩從衛生間的后門溜走了，被人販子抓走，難道是五歲孩子的錯嗎？”
程淵行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程墨斐意味不明的笑笑。
行吧。
就算是五歲的孩子，自己偷溜出去，被人販子拐走，大概也是會被遷怒的。
就算五歲的孩子不懂事，但偷溜出去就是不對，被人販子拐走，就是活該。
可是，他不是自己偷溜出去的啊。
算了。
他和一個根本沒有心的人，掰扯這些干什么？
一點意義都沒有。
“你不是說，養我到十八歲嗎？”程墨斐淡淡說，“謝謝你愿意養我到十八歲，等你老了，我也會按照法律要求贍養你。”
但是，其他的，就沒有了。
程淵行給了他什么，他就回報給程淵行什么。
程淵行聽出他的意思，心如刀割。
這是他唯一的兒子。
可是現在，程墨斐話里話外就是要和他決裂的意思。
就算不是徹底決裂，以后他也別想在程墨斐身上享受到半分的父子情了。
可是，這是他唯一的骨肉啊！
如果連唯一的骨肉都不和他親了，以后，他豈不是要落個孤獨終老的下場？
他心頭冰冷，徹骨寒涼：“小斐，別這樣……爸知道錯了，爸以后改，爸以后只對你一個人好，對你最好……”
程墨斐勾唇，唇角彎出一個嘲諷的弧度：“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說完這句話，他沒再停留，朝門外走去。
“小斐！”程淵行追過去，抓住程墨斐的手臂，手指顫抖的厲害，“小斐，爸知道錯了，給爸一個機會，不管怎么說，爸、爸是你爺爺奶奶唯一的兒子，爺爺奶奶最疼你，如果以后你不理爸爸了，爺爺奶奶九泉之下有知，會難過的……”
程墨斐停住了腳步。
他爺爺奶奶的形象在他腦海中已經很模糊了，他只隱隱約約記得，他還沒被拐賣到深山時，有兩位慈愛的老人，把他當心頭肉、掌中寶，無所不用其極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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