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四人沒有誰是特別沉默內斂的，因此飯桌上的氣氛很不錯。
光是了望城的飲食文化就能聊大半個小時，褚韻峰又是精于美食的人，能把很多美食說的頭頭是道，也不讓人覺得煩悶。
＊＊
吃完飯之后，四人就在屋外散步。
霍宛跟誰都能玩到一塊去，他大概能猜出來陸一語和褚韻峰有話要說，便跟著褚銘滿花園的亂躥，聽褚銘跟他聊那些花。
褚韻峰感慨地說道：“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你能來。”
“您別客氣，我上次應該跟褚銘哥一起送您回來的，是我做的不到位。”
“上次我身邊有小銘、方伯方嬸陪著，你又還有工作在身，別在意這些小事。”
“您平時還有什么不適嗎？”
“年紀大了，身體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不過沒有什么大礙。”褚韻峰說著看向霍宛，“小語，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陸一語怔愣了片刻之后，點頭道：“嗯。我跟他挺好的，他也挺照顧我。”
“你自己覺得好就好。我在你的生命里失職了這么多年，很多事我也不好說什么，也沒有立場發表意見。”
陸一語握住褚韻峰微涼的手，說道：“您是我的父親，您是有立場管我的。只不過我和予沉之間的事，我自己最清楚，我和他會好好走下去。”
褚韻峰回握住陸一語的手，“你是個聰明、有主見的孩子，只要是你選擇的、想做的，爸都支持你。”
陸一語笑了笑，“謝謝您。”
褚韻峰見霍宛和褚銘還玩的不亦樂乎，說道：“家里有不少你媽媽的照片，還有很多她之前為你準備的小東西。我帶你去看看。”
“好。”
褚韻峰帶著陸一語上樓，打開走廊盡頭的房間。
陸一語印象中走廊最盡頭的房間不是最小，就是最暗的一間。
房門打開之后，她才發現里面別有洞天。
這間房間很寬敞，像是專門留下來裝東西的。
墻上懸掛了不少鑲了鏡框的照片，或大或小，不一而足。
褚韻峰指著一面滿是何非小時候的照片，說道：“這些照片都是你媽媽嫁給我之后帶過來的。自從你媽媽過世之后，我就把這些照片收起在這間屋子里，平時也就方嬸會進來打掃，小銘偶爾會進來看看。”
陸一語朝他頜首，仔細的打量起墻上各色的照片。
因為衣服和黑白照片的關系，很多何非的照片也并不是能一眼就看得出來跟她本人長得很像。
但稍微多看上兩眼，就能明白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陸一語心里無限感慨，一墻的照片就可以把一個人一生的軌跡給映照出來了。
而何非的一生要比別人的短暫得多，戛然而止在人的一生中最美的年華里。
陸一語除了感慨之外，還有一陣唏噓。
那是一種血脈相連的唏噓與后知后覺的溫情。
褚韻峰的目光在照片里和看照片的人之間移動，嘴邊是滿足的微笑。
褚韻峰在心里低喃道：“何非，咱們的孩子平安回來了。她是個溫暖的孩子，就算跟我沒有相處出多深的感情，她也在試著接受我。說到底還是我們做父母的虧欠了她。”
陸一語將墻上的每一張照片都細細的看了一遍，看到何非懷孕時滿足而略有些富態、臃腫的身體后，問道：“那時候不住在這棟別墅里嗎？”
“當時還在大院，現在大院已經翻新了，那邊的房子雖然還在但不能住人。”
陸一語看了一圈，疑惑道：“媽媽她是把她的照片單獨拿了過來？怎么不見她和她家人的照片？”
“那一輩的老人和長輩都覺得照相會抽取人的一部分靈魂，都不怎么愛照相。在那個年代，相機是一件很奢侈的東西。除了特別趕時髦或思想特別開明的人會經常照相之外，其他人照相的機會不多，照相的意愿也不太大。”
“這個說法我倒是聽說過。我以為當時大家族的家長會比較開明、與時俱進一些。”
褚韻峰從房間的抽屜里拿出一本相冊薄，遞給陸一語，“這里面有你外公外婆的照片，是我之前讓人去收集的。”
陸一語結果相冊翻開，照片并不多，一共就三張。
一張是好像是在婚禮上，一對新人被眾人圍在中間；一張是中年之后的照片，下面還留言“何尊與宋子非結婚三十周年紀念照”；最后一張是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站在院子前含笑看著鏡頭的照片。
里面女人的五官也隱約看出何非的影子，她們年輕的時候五官和氣質都很相像。
她的五官跟她們極為相似，但氣質卻千差萬別。
可見環境、家庭、物質等等這些外在得條件對一個人氣質的影響有多大。
陸一語看著照片上的人，心里的疑慮依舊沒有掩下去。
這兩個老人是出于什么原因一直不把他們親生女兒的孩子是個女孩兒告訴褚韻峰？
難道是因為恨？
恨褚韻峰、恨褚家沒有好好保護好他們的女兒和外孫女？
這一點陸一語想不通，就像褚家的兩位老人也同樣固守著這個秘密一樣讓人匪夷所思。
四個老人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件事發生了將近30年，也沒有派人尋找過。
這是有多深的恨意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陸一語想到這里有些不寒而栗。
褚韻峰見陸一語沒來由的哆嗦了一下，關心的問道：“是不是覺得冷？我們出去吧。”
陸一語放下相冊，從善如流的跟褚韻峰下樓去了。
冬天的白天比較短，現在才七點外面已經全黑了。
霍宛和褚銘也哆嗦著身體跑進屋了。
霍宛見陸一語下樓就撲進她懷里，“陸姐姐，我們要不要去外面的夜市看看？我聽褚銘哥哥說，這里的夜市特別熱鬧，好吃的也特別多。”
“你不累嗎？”
“不累，不累。就坐幾個小時的飛機，有什么可累的。”
“好。我們出去到九點回來可以嗎？”
霍宛立刻點頭如搗蒜，“太可以啦！褚爺爺，您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逛夜市？”
褚韻峰本來對這種湊熱鬧的場合根本不感興趣，但為了能多跟陸一語相處，他想也不想地說道：“當然要一起去。”
“那我們馬上出發。”霍宛說著興奮的沖上樓穿了一件中長款的大衣，又套了一雙厚厚的襪子，才換上鞋子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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