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老夫與蘇家主這閑聊一番順便還能豐富一下自己的經歷，當真是不虛此行啊”
李岳捋著胡須，瞇眼笑道
“這種經歷還是少有的好”
蘇卿云聞言也是笑了笑
“有理”
李岳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蘇卿云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
“李相曾經也遭遇過刺殺？”
“有過幾次，但我覺得都沒有我年少時的一次經歷驚險”
李相說道
聞言，蘇卿云提起了興趣
“不知是何經歷，不知李相能否講給在下聽聽”
“有何不可”
李岳聞言，又笑著坐回了石凳上
“說來也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次我進京趕考，你猜怎么著，我竟然遇見了一伙剪徑強盜，好家伙，五六個身強力壯的大漢，各各手持鐵環大刀”
李岳一邊說一邊比劃著
蘇卿云聽的格外認真
“不瞞蘇家主說，我當時嚇得腿都軟了，就我那小身板，可扛不住幾刀劈砍啊，更讓人絕望的是，強盜嘛，肯定是謀財的，我那時一個窮酸書生，盤纏早就用光了，渾身上下分文不剩，哪里的財能讓他們謀呢？想破天來也沒有啊”
李岳一邊說一邊搖頭，數十年前的事情都記得這般清楚，可見這件事確實給李岳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既然沒財可謀，那他們能怎么辦呢？我看他們當時那副咬牙切齒的表情，那說什么都得砍我幾刀出出氣，唉，說來慚愧，我當時真的連跑的勇氣都沒有”
說到這里，李岳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
蘇卿云也沒有著急催促，片刻后，李岳說道
“正當我覺得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只見一劍從天落，在睜眼時，一個毛頭孩子擋在了我面前”
李岳說著笑了起來，原本緊張的氣氛蕩然無存
“就那么一個孩子，看起來都沒有強盜一半高”
李岳抬手比劃了一番
“那孩子只問了當時已經哄笑不已的強盜們一個問題”
“你們是強盜么？”
“那些強盜早就笑的直不起腰了，畢竟那么一個小孩，誰會放在眼里，我當時也想，自己死也就死了，說什么也不能連累一個娃娃不是，于是便硬著頭皮擋在了那孩子身前”
李岳說道
“李相膽氣不輸俠者”
蘇卿云聞言，感嘆道
“我要是只知道躲在一個孩子身后，那那么多年讀的圣賢書豈不是讀到了狗肚子里”
李相搖了搖頭，眉眼中流露出一種豪氣，或者說意氣，讀書人的意氣
閱萬卷書，養浩然氣
“本以為這下真是在劫難逃了，可是呢，那孩子踮起腳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稚聲稚氣的說道”
“大哥，腿別抖了，我個子矮，看的我眼都花了”
說到這兒，李岳捂眼笑了起來，蘇卿云可以看出來，老人笑的是真的很開懷
“后來呢，那孩子又問了那些強盜先前那個問題，強盜扛著大刀回答道”
“正是，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此路過，留下買路錢”
“孩子又問道”
“殺過人么？”
“漢子拍了拍鮮血斑駁的刀身”
“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刀上鮮血，久洗未凈”
“那壯漢話音剛落，我便覺一股寒氣從自己身邊而過，沒等我看清，便聽到那群強盜當中不知誰發出了一聲驚呼”
“我抬眼看去，只見一柄長劍已然貫穿了那為首壯漢的胸膛，盡管如此，那劍去勢仍未減絲毫，如一貫長虹而去，緊接著，孩子一躍而出，寥寥數次出手，那些剪徑強盜便都一命嗚呼”
李岳說道
“聽李相所說，那孩子那般年齡便已經有了如此身手，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人”
蘇卿云說道
“正是星月城老城主，南宮擎天”
李岳說道
“果然是南宮老前輩”
蘇卿云點了點頭
“是啊，當年的窮酸書生已經搖身一變成了三朝元老，曾經的孩子也成了你口中的老前輩，時間啊，果然是這世上最鋒利的刀劍啊”
李岳感嘆道
“當那孩子將那些強盜一一解決后，親眼見此的我，并沒有覺得絲毫害怕，我當時在想，他殺人了，他犯了蒼乾律法”
李岳的神情突然嚴肅了起來
“然后呢，李相可曾出言勸阻？”
蘇卿云說道
“沒有，我只覺大快人心”
李岳說道
“其實這么多年來一直有不少的奏折遞呈圣上，懇請圣上約束蒼乾江湖，每每遇此我皆是反對，江湖如果被約束那還是江湖么，倘若江湖人都被律法束縛，那俠氣是不是會下墜，如果這樣，像老夫這樣的窮酸書生是不是注定躲不過剪徑強盜的大刀了？”
李岳問道
“所以老夫認為，江湖就是江湖，江湖不變，俠氣長存，這才是蒼乾應有的模樣”
李岳說道
“你知道么，十俠救蒼乾于危難之中，這之后，那樣的奏折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發增多，他們都希望陛下能將江湖的勢力收為己用，就和茫坤的那什么，那什么來著？”
李岳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了
蘇卿云出聲提醒道
“提線司”
“哦，對，就是提線司，不就是提線木偶么，那樣的江湖無甚意思”
李岳說道
“幸好圣上也從來沒有準奏過那些奏折”
李岳笑了笑
“如果圣上批準了，李相該如何做？”
蘇卿云皺眉問道
“如何做？老夫能如何做，不過是仗著三朝元老的身份，倚老賣老，痛罵一通而已”
李岳氣哄哄的說道
蘇卿云能明顯的感受到，當李岳這話說出口的剎那，那些呼吸原本極為平穩的暗衛呼吸都急促了起來，有的內力運行都亂了絲毫
“罵那些呈上奏折的大臣一個個腦子被門夾了，要老夫在年輕個十來歲，非得給他們一腳飛踹”
李岳說道
蘇卿云也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李相要罵乾昊帝呢，顯然，那些暗衛也是這般想的
“哎呀，圣上我哪里敢罵啊，頂多就偷著在心里腹諱一下，畢竟老夫也只有一顆頭顱不是，咔嚓一下，不就沒了么？”
李岳似乎看穿了蘇卿云所想，捋著胡須笑道
蘇卿云沉吟片刻，笑道
“李相當真是風趣幽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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