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生把一份檢舉材料送到了省紀委舉報中心，工作人員聽取了他的申訴，把他領進了郭思亮辦公室。
郭思亮先看舉報材料，看完后，問道：“基本情況，你寫得很清楚，還有什么補充？”
周楚生說：“第一，負責建廟的和尚雖然死了，但狀元廟的大和尚竹素還在，你們可以去調查。第二，柳是如的別墅就是修廟后第三年才買的，可以查他的經濟收入。”
“你以前為什么不舉報？”
“他關系硬啊，我怕他再把我抓進牢里。”
郭思亮點點頭。
周楚生走了。
郭思亮是一位經驗老到的辦案高手。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他——凡是上門實名來告狀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帶著工作人員，再次走進了審訊室。
“柳是如，你知識周楚生嗎？”
柳是如聽到這個名字，渾身一顫。久混官場的人都知道【稱呼】的重要性，稱呼從昨天的“柳是如同志”變成了今天的“柳是如”。證明紀委的態度變了。
他轉守為攻：“認識，曾經和我同事，因為弄虛作假，虛報冒領的修廟款被開除公職。這個人一貫假話連篇。報復心很強。”
“你的別墅是修廟之前買的，還是之后？”
“之前之后有什么關系？”
“你自己想，我們對你已經十分客氣了。給你一個機會，主動說出來與被動查出來是兩回事。你以為我坐在這個位置是吃白飯的？”
郭思亮就是隱而不發。
柳是如腋下冒冷汗。這個問題他想過無數遍了，便迅速答道：“我是賣了老房子，加上自己的積累，買了新房子。”
郭思亮與工作人員交流了一下眼神，兩人起身。
兩人走了，屋子里竟然連一點燈光都沒有，完全一片黑暗。
他感覺周圍一團團的黑向他擠壓過來。
這是一場嚴密的交易。
他虛報一點小賬，包括周楚生虛報一些發票，跟建廟無關，只是從籌建狀元廟辦公室的辦公費用中開支過。
當周楚生發現柳是如把一些無關的費用拿到辦公室來報銷時，他也拿一些來報銷。柳是如迅速地自己報過的發票，指令財會抽了出來，另外做賬。
所以，他舉報周楚生后，查賬時，他什么事也沒有。
當然，他以后也沒有在辦公費用中再報過一分錢假賬了。不能排除辦公室有第二個周楚生這樣的人。
精明的建筑商人胡胖子看在眼里，決定拿柳是如下水。
因為柳是如連辦公室那點小錢都想貪一點，那么他一定愛錢。于是，胡胖子與柳是如做了一樁交易。
胡胖子承諾，建筑完工后，買下柳是如原來的120平米的住宅。按當時房價1萬一平米，作價120萬。實際付他300萬。
先付180萬，剩下的120萬，在房屋交割時正式付清。而且，買房的人并不是胡胖子，而是胡胖子委托的中間人。
這樣，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第一，120萬的房子，柳是如翻身了，當年買下那套房子時只花了40萬。第二，另外180萬是純賺。
當然，這樁交易完成后，柳是如的監督就形成虛設。所謂大廟籌建領導小組辦公室，就是胡胖子胡作非為的一片遮丑布了。
胡胖子以次充好，偷工減料就沒人管。至于辦公室的人經常與胡胖子吃吃喝喝，洗腳按摩，接受胡胖子平時送的禮物，也是家常便飯。
柳是如心想，查吧。房子有正常的買賣手續。
但是，他低估了郭思亮的智慧。
上午十一點，郭思亮走進來，直接對柳是如宣布：一、延長審訊時間，二，啟動對大廟修建的財務調查。
柳是如心想，我只是一條小魚，具體負責監工的。這個廟的承建發包，還有更大的魚。你們能查下去？事到如今，他也扛上了，高聲叫道：
“查吧，我也希望你們查得清清楚楚，還我一個清白。”
于是，局勢變了。
柳是如一案繼續查下去。省領導聽取了紀委匯報后，同意了省委常委、宣傳部長趙景桐的建議：由杜頌然任文化廳廳長。
接著喬邁、胡平、劉志、田芳都受到了黨內警告處分。
受了處分的人，威信受損，他們夾著尾馬做人。特別是田芳不再去推門查看別人是否遲到，早退，上班干私活了。
劉志，胡平只管他們的份內事。就連喬邁，也是杜廳長布置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日子過得小心翼翼。
杜頌然迅速啟用兩個人，一個是肖歌，其次是段有義。他給肖歌申報為黨組成員。肖歌部里有人，很快就批了。
接著就是削權：他讓肖歌協助陸皓明分管文藝。把喬邁管的歌舞團，劉志管的群藝館劃歸肖歌分管。把圖書館劃歸段有義分管。
喬、胡、劉乖乖聽話。眼下最要緊的是保住自己的位子，紀委不再來查他們。保證自己不犯錯誤，低調地度過這段危險期。
田芳也老實多了。
陸皓明則是三個沒想到。
一是沒想到柳是如下臺這么快。
二是沒想到——人們一致認為是陸皓明把柳是如搞了下去。又又又一次證明：跟陸皓明共事是一件很危險的工作。
三是沒想到：廳長杜頌然防備他：特別是提拔肖歌，重用段有義，就是為他坐穩廳長這個位置提前采取的行動——在陸皓明回歸文化廳之前，布好棋子。
至于廳里的干部，對陸皓明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怕。
以前陸皓明來廳里開會。他們敬而遠之，現在都湊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問好。
對于陸皓明來說，這次變局，他是什么也沒有得到，仍然名列第五。還受到威嚇。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信。
信里只有一句話：血債要用血來償還。
不用說，這是柳是如的親屬寄來的。
陸皓明也沒有交給有關部門，把它鎖進了抽屜。
時間已經進入六月，陸皓明忙得兩頭轉。一頭是三禾正在搭建景點，他經常要下鄉。一頭是劇團排練的《尋夢三禾》進入了緊張的后期合成階段。
所謂后期合成，就是跟正式演出一樣，燈光音響布景按正式演出全部到位，演員上臺也按比賽時的狀態演出。
丁老師再一次來到劇團，天天坐鎮排演廳，對演員表演一個一個動作扣。
所謂【扣】是戲劇術語。就是你演著演著，導演突然喊停。上臺來糾正你的動作。包括臉上的表情應該怎么演，眼睛的神態應該是個什么樣子，手打開是多少度。
等她糾正后，說：“起”。音樂一起，演員接著表演。
她又突然喊停，你又要停下來。她上臺又來糾正。
這個過程叫【扣】。
丁老師不知什么原因，三天兩頭就叫陸皓明坐到她身邊，看她扣戲。按丁老師的說法——你要管文藝，就要懂文藝。不然，你就隨便塞個人進劇團，那是不行的。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說得陸皓明哈哈大笑。
谷團長說：“現在不能隨便塞人了。”
這天下午，陸皓明正在隨丁老師看戲，手機響了。肖歌通知他，明天上午到省政府小會議室，集體向韓仲倫省長匯報文化系統二級單位工資發放問題。
陸皓明立即起身，跟丁老師說明情況后，走出了排練廳。
畢竟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二級單位發放全額工資，這一塊基本屬他分管。再說，是第一次與韓省長面對面。
他得準備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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