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二上午九點，陸皓明就接到武秘書的電話。
武秘書說：“陸廳長，請你下午五點準時趕到雁南賓館一起用晚餐，吃完飯就出發。”
陸皓明立即叫肖歌到辦公室來。
肖歌進門把門一關。
陸皓明說：“上次說的非正式考察，今天晚上來。大約7點到。你先去三禾作準備。”
肖歌點點頭，走了。
陸皓明又與淡水何書記通話。何勤奮說他已經接到了張立秘書長的電話，吃了中飯就會去三禾。
陸皓明說：“廳里就肖主任知道這個消息，他已經去了，具體事情你們兩人商量定奪就行。”
剛剛把電話放下，手機響了。
陸皓明一看，是南水縣文化局向局長打來的，說他和魏海生準備今天上午來上州，詢問陸皓明是否有空。
陸皓明想了想，對向局長說：“你早點出發，中午趕到文化廳。”
接完這個電話，陸皓明打孟詞宗的電話，說魏海生一行中午到達，吃過中飯就到狀元廟來。
孟老笑道：“這么快啊，好的，我們虛席以待。”
把這一切安排妥當后，陸皓明才通知寧桂生，中午在機關食堂安排一個包間，并且一起陪同南水縣文化局的客人用餐。
忙完這一切，凌開封進來，送上了他為汪書記寫的調查報告。
陸皓明對站在一旁的凌開封說：“我現在就看，看完再跟你聊。”
凌開封走后，陸皓明仔細閱讀起來，只見標題是《我省茶葉產業調查報告》。
第一部分是我省茶葉產業現狀。第二部分是茶葉產業的發展前景。第三部分是發展茶葉產業的方向與對策。
陸皓明拿起筆，邊看邊修改。
改完再讀了一遍，覺得這份調查報告有份量。
一是事實充足，引用了大量的數據。二是分析有理有據。三是提出的五大對策。其中對策既高層建瓴又切合實際。
他不禁微微點了點頭。自己也是寫公文材料出身的，深知寫材料的艱難。
汪書記一周前才回上州，凌開封用四五天時間，從繁紛復雜的大堆記錄中，整理成一篇這么思路清晰、條理分明，富有獨特見地的調查報告，殊屬不易。
應該獎賞！這是他腦袋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但是，又不好獎賞。開封不是為廳里干活，某種意義上，還是干的一項秘密活。等于一個臥底，做了重大貢獻卻不能公開。
公開了，臥底就不能再臥底了。
他一個電話把開封叫來。開封進來把門一關，陸皓明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坐。然后泡了一杯茶端給凌開封。
凌開封詫異得瞪大眼睛，不敢去接那杯茶。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隨著地位不同而變化的。當年在校改辦。陸廳長只是一個副處級領導，他偶爾也給凌開封泡過茶。
現在，就連副廳長們進了陸皓明辦公室，都是小谷進來泡。現在，廳長親自給自己泡茶……
“怎么，李白飲酒，蘇軾是品茶高手，你崇拜的這些大文豪，他們的習性，你一點也沒繼承啊？”
凌開封被陸皓明說笑了，才接過茶。
陸皓明說：“本來應該獎賞你，但又不能公開獎賞。我給你泡杯茶，算私人感謝。”
如果當領導的私人感謝一個下屬，就是最高的獎賞了。
凌開封雙手接過茶，笑道：“為廳長做事，我只擔心沒做好，您滿意就行。”
“我只改了幾處小錯誤，你給汪沙打個電話，要他接你去汪書記那兒，送給他看看，聽完他的意見后，再度潤色。”
凌開封點點頭，把稿子拿走了。
陸皓明揉了揉眉心，眼神有些疲憊。他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溫暖而明亮。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感受著清新的空氣，心中涌起一絲愉悅。
這時，小谷進來問道：“我幫你沏了一壺茶，你喝了沒有？”
陸皓明搖了搖頭，根本就沒發現小谷沏了茶，甚至一上午忘掉喝茶了。
小谷說：“涼了，我再為你沏壺。品茶要熱。”
小谷給陸皓明再沏了一壺，退去。
陸皓明端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水清澈明亮，香氣撲鼻。他輕輕地抿了一口，茶味醇厚，回甘持久。他不禁感嘆，這紫砂壺泡的茶味道確實不同。
同樣的水，同樣的茶葉，泡出來的茶不同。這就是紫砂壺起了作用，這就叫環境。
開封在無何市教育局寫材料，寫得自己都不想寫了，到了文化廳，不到一個星期就拿出了一份有價值的調查報告，就是環境不同了啊。
如果魏海生經過專家認可，評定為【工藝大師】，也就是給他創造了另一個環境，從默默無聞一下就聞名南水乃至雁南。
對，一定要給一些真正的民間匠人，藝人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讓他們創造出更好的藝術作品。
正在想著，小谷領著老向、魏海生進來。
陸皓明與他們熱烈握手。小谷進來泡茶，退去。
陸皓明說：“我們來點實際的，喝了這杯茶，就到機關食堂吃飯，吃了飯就去狀元廟，有個懂壺的人在那邊等。
先讓他看看那把【孔壺】，他能看出名堂就不找別人。他看不出，我們再邀專家。”
然后對小谷說：“通知寧主任去包廂。”
兩人聽了都很興奮，向局長趕緊喝了兩口，魏海生一口也沒喝。向局長給司機打了一個電話，叫他到大廳里等。
陸皓明起身，領著兩人往外走，小谷早已走了。
到了機關食堂，小谷和桂生早已在包廂門口站著。桂生把他們四人迎入包廂內。
一會兒，飯菜上來，陸皓明說：“機關食堂的特點是飯菜質量放心。請坐。”
眾人坐下，陸皓明邊吃邊跟桂生交待，他下午不會來上班。
桂生老練，不問原因。領導說什么，他就聽著。
這頓飯，除了陸皓明交代這句話之外，大家也不說話。
桂生心想，陸廳長一定有什么急事。
果然，老向，魏海生吃得很快。吃完，陸皓明也不說話，徑直往外走。小谷輕聲問：“去哪？”
陸皓明低聲道：“狀元廟。”
車子駕出文化廳，陸皓明才對小谷說：“送我到狀元廟之后，你放心回廳里休息。我打電話，你再來接我。”
另一輛車上，魏海生有些忐忑不安，對向局長說道：“要是弄清了這個原理就好。我就要制一批，第一把壺就要送給陸廳長。”
向局長說：“我經歷了幾任廳長，陸廳長是最關心基層的。以前的柳廳長不理我們這些縣級局長。如果找他匯報，他就一句話，一級一級來。有處長，有分管廳長嘛。”
“柳廳長現在去了哪兒呢？”
“有經濟問題，現在長年住賓館。”
魏海生懂了。【長年住賓館】是雁南一句地方性歇后語。十年前，某縣一個縣委書記，不到公家安排的房間去住，一直住在縣委接待處的賓館。
他的理由是，單身一人住賓館最好，衣服有人洗，被子有人疊，可以一心干工作。結果幾年后出了問題。
當時的省委書記在大會上說：“某縣委書記只住賓館，因為衣服有人洗，被子有人疊，現在，我給他換了一間賓館。衣服要自己洗，被子要自己疊。
不好好干工作的人，只謀私不為人民服務的人，你可能長年住賓館。”
這段話不脛而走，家喻戶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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