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圣與天齊 > 第43章 天行健
  “啊?”

  燕南雁兩眼瞪圓。

  別說是她,沈仙和燕西風也都有些傻眼。

  “完婚?采補?”

  聽到這些話,長風鏢局的人都是臉色發白。

  銀貂點點頭:“每年正月十五,社君廟都會在外擇選適合之人,行采補之事,與其以社君之名收集來的香火香油,修行邪法,”

  “這便是十里驛‘社君迎親’的習俗由來,我們也將之喚作迎親大會。”

  “社君將此法傳給麾下社鼠,說是與民同樂,這些社鼠不僅采補精氣,更是連血肉都不會放過,”

  “經它們采補過的人,都只剩一張皮囊,這張皮囊,也不會棄之,被它們煉化為己用,公子您也見識過了,”

  “多年以來,這十里驛城中的居民百姓,表面上看起來,雖然并無異樣,其實內里的血肉早就空了,一個個全都被社鼠取而代之。”

  眾人聽得毛骨悚然。

  燕南雁只覺汗毛倒豎:“這么說來,之前我們數次經過,就是在鼠穴里走過幾遭了。”

  燕西風也恍然道:“原來如此,那社君庇佑此地百姓,也算是有功德的,被方圓百里之地的百姓尊年年供奉香火,”

  “但我曾聽聞,這位社君諸事皆好,卻有個奇怪之處,便是每年都要大婚一次,傳聞還要百姓挑選毓秀之女祭獻,”

  “只因社君名聲太好,當地百姓也有回護之意,外人都只是耳聞,不知真假,原來竟當真如此,還有這般內情。”

  他與沈仙對視一眼,都想起了在社君廟下的鼠穴中,那些被擄來的百姓,仍對社君信仰崇敬之極,心中都再次發寒。

  銀貂點點頭,掃了一眼周圍的紅燭,目中再現恐懼之色:“這十里紅燭,便是社君迎親之路,”

  “以往都只有社君娶親之時,當地百姓,各家各戶,都會自發為社君點亮一盞紅燭,千家萬戶匯聚,便成了這十里紅燭,”

  “但有人踏進這十里紅燭之中,便再也走不出去……”

  “今年正好是社君為其女子鹿娘娘點靈之時,社君為了今日,已經準備多時,派出座下眾妖,四處為娘娘挑選人中俊杰,與娘娘完婚,助娘娘點靈蛻化,”

  “子鹿娘娘十分得社君疼愛,為其挑選夫婿完婚,便是一等一的大事,必定要擇選年輕俊杰,文才樣貌,都定要上上之選……”

  銀貂說著,連同燕西風、燕南雁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沈仙身上。

  “……”

  銀貂道:“以公子才貌,莫說秦州,恐怕在人杰地靈、天下英才匯聚的京兆之地,亦是少有,恐怕在踏進秦州之時,便已經被社君選中,”

  “喜婆婆本是去社君派出的迎親之人,帶了喜轎去迎公子,昨夜公子一進城中,便被喜婆婆知曉,但不知為何,喜婆婆,似有事耽擱,便將我與錦兒派來,盯著公子的,待吉時一到,便迎回公子,與娘娘完婚……”

  沈仙聞言頓時恍然。

  難怪當初老槐說“此地有喜”,還再三催促他離開。

  原來不僅是“此地有喜”,而且還是他自己“有喜”。

  若非老槐送他十里,恐怕他連十里驛都沒到,就已經落入了那社君之手。

  而那喜婆婆被耽擱,八成也與老槐有關。

  銀貂說著,低下頭來:“奴命不好,落入那社君之手,只能受其驅使,”

  “公子,奴雖受命在身,但除了竊公子書稿,并無其余不軌之心,從未想過害公子,”

  “公子若要怪罪,奴絕不敢推卸,只盼公子仁慈,放了錦兒,她初開靈智,雖不識禮數,卻是性靈尚純,未染污穢,實不該牽扯其中。”

  沈仙搖頭道:“若非二位,我如今怕已著了那喜婆婆的道兒,二位于我有恩,哪里來什么怪罪?”

  見銀貂欣喜欲言,他擺手道:“此事倒不必多做糾纏,我有一事不明,那社君既然庇佑一方百姓,想來也不是那乖窮兇極惡之輩,否則,它若要擄掠女子行采補之道,以其道行,又何必如此曲折?”

  “妖魔之屬,心思狡詐,手段兇殘……”

  他正說著,忽覺銀貂和白毛鼠神色有異,當即醒悟,忙道:“當然,妖怪也并非都是為害一方的禽獸之流,也有如兩位這般的得山河靈秀、曉人間道理的精靈……”

  銀貂輕聲道:“公子不必如此,妖魔精怪,確實比不得人,受天地所鐘,先天性靈明澈,草木魚蟲,飛禽走獸,天生性靈蒙昧,只知茹毛飲血,”

  “也不知道多少世修來福德,得了機緣,方能受一點靈光,開竅明智,經百難歷千劫,得那一點造化,也多是禍害人間之流,難成正道。”

  這話似乎讓白毛鼠十分不忿,揮舞著爪子嚶嚶地叫喚起來:“嚶嚶!天地何其不公,憑什么你們人就可坐享其成,天生就靈智自開,連修行都如此簡單,窩在家中,讀讀書,念念經,坐坐禪便行。”

  “我們妖精卻要經受那么多苦難,甚至連靈智都難開。”

  “天地何其不公!嚶!”

  沈仙聞言,搖頭道:“萬物萬靈,皆是天地育成,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并無高下。”

  “即便是人,也曾有懵懂如野獸,茹毛飲血之時,彼時,人何嘗不是歷經萬千苦難?”

  “是先民瀝血披肝、披荊斬棘,方才掙得一席生息之地,筑巢而居,因天之時分地之利,刀耕火種,方漸脫野性,”

  “圣賢結繩記事、造字作書,世有紀事,教化廣施,代代積累,世世延綿,方才有了今日人族氣象,此間苦難劫災,又豈是我輩可以想象之萬一?又豈不如禽鳥走獸之流?”

  “嚶……”

  白毛鼠囁嚅著嘴,有心辯駁,但它終究見識淺薄,連沈仙的話都聽不大明白,十個字里倒有五六個不明其意,又如何能與沈仙辨?

  它只隱隱覺得這人說的話大概、似乎、好像……很厲害?

  但讓它服軟認輸,那是萬萬不能。

  索性雙爪叉腰,瞪起一雙綠豆眼:“總、總之,就是不公!”

  沈仙也不與他計較,笑了笑朝銀貂道:“姑娘雖是精怪,卻是有造化的,也知道圣人言,應當明了在下之意,萬萬不可妄自菲薄,須當銘記,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銀貂像是聽到了大道綸音一般,小小的身子一顫,喃喃重復:“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天行健……”

  它仰起頭,目中茫然又期盼地道:“公子……我只是一個小小精怪,即便他日造化臨頭,修得人身,也不過是區區一介女兒身,我也是君子嗎?”

  沈仙笑道:“君子便是君子,又哪里分什么男女?至于異類算不算……我的先生卻沒有教過,但我想,只要有持君子之心,稟君子之道,縱異類又何嘗不可為君子?”

  銀貂茫然渙散的目光漸聚,歡欣喜悅之色滿溢,與之前老槐樹精聽他一句無意之語時,如出一轍,但與老槐樹飽經滄桑的厚重不同,它那歡喜之中,還閃爍著絲絲雀躍、堅定的光。

  另一旁,燕南雁扯了扯邊上的老范,滿臉迷茫:“老范,他們在說什么?”

  老范亦是滿臉茫然地搖頭。

  “……”

  燕西風臉皮微微抽動。

  打架,他行。

  這種文縐縐的東西,他比自家不學無術的妹妹好不到哪里去。

  不過看到這兩人這般模樣,仍覺臉上無光。

  “咳,平時讓你好好讀書,你偏不聽,如今連話都聽不明白了吧?”

  燕西風朝他皺了皺鼻子,旋即帶著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他:“哥,難道你聽懂了?那你告訴我?”

  “咳!”

  燕西風轉過頭:“先生,十里紅燭既現,社君怕是馬上便要來了,此地兇險,不宜久留,還是先離開這里吧。”

  銀貂回過神來,原本目中的光芒瞬息黯了下去,搖頭道:“沒用的,走不出去了。”

  “公子,走了這么久,難道沒發現什么異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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