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暮色逐漸將大地籠罩，陽湖里上方升起澹澹的薄霧，夜風吹拂，帶來絲絲的涼意，并伴隨刺鼻的血腥味。
等到所有人販子被抓捕歸桉，李斯帶著官兵，以及一些性格堅毅的婦女舉著火把，將陽湖里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活人留下。
很快，一個可怕的數據被統計出來了，陽湖里拐賣的婦女高達七百多人，其中二百多名已經死亡，或被解救后自殺。
之前李斯一直以為陽湖里拐賣最多的是衛人，統計之后才發現，被拐賣最多的竟然是趙人，而且就是臨河縣人。
七百多人中有近三分之一都是臨河縣本地人，想想也是，一群人販子，連畜生都不如的玩意，又怎么會對同鄉報以憐憫。
之前李斯還對趙國的官員存有幾分希望，認為至少比楚國要好一些，現在已經徹底失望，天下烏鴉一般黑，如果沒有這群官員的庇護，這群人販絕對做不到如此。
除此之外，官兵還找到了一些錢財、賬目和信件。
李斯翻開信件，發現陽湖里不僅和趙國官員有勾結，甚至和衛國、魏國、齊國官員都有勾結，三國不少官員、鄉紳協助陽湖里拐賣人口。
里面的利益往來大的驚人，很難想象這只是一個里做的事情。
從字跡來看，這些信件應該全部是一個人所寫。
不過倒也正常，一個里能夠出一兩個識字的就很不錯了，如果人人識字，要么不會干這種事，要么干的比這更大。
“全部帶回去，一個一個審，務必將所有人捉拿歸桉，絕不放過一個人販子。”李斯走到這群婦女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是趙國未能保護好各位，本官在此向諸位道歉。非本官想提及各位往事，但若是諸位有人販的線索，還請盡快向本官告知。”
“大人，草……草民知道一個人可能是人販子。”一名身著粗布衣衫，赤著雙腳的男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看了李斯一眼，連忙低下頭，兩只手放在身前揉搓，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秀蘭挽著男子右臂，對著李斯俯身一禮，“秀蘭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男子名叫涼，正是秀蘭父親，李斯將秀蘭救出之后，便派人去衛國將涼接了過來，以便作為證人指證。
不過最后沒有用到，有了朝廷的命令以及四國任命書之后，不需要這么麻煩。
別說一群沒有官職在身的人販子，就是官員，李斯都可以先斬后奏。
“是我趙國對不起你們，談何救命之恩。”李斯搖了搖頭，走到涼面前，俯身一禮，“老丈若是有人販的線索，還請告訴斯，斯感激不已。”
“稟大人，這個人在衛國……”涼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他比任何人都想將人販子抓起來，最好能夠千刀萬剮，但是李斯是趙國官，又如何能管衛國事。
“本官已經被趙齊魏衛四國任命為特使，全權負責此事，不要說在衛國，就是在齊國，本官也會帶人將人販子抓來。”李斯舉著四國印綬，大聲說道。
既是告訴涼，也是告訴其他人。
有些人害怕事后被人販子報復，即便知道也不敢說，李斯就是讓他們免除后顧之憂。
有了李斯的保證，涼連忙將自己知道的信息說了出來，大家也紛紛開口。
根據信件和大家所說，李斯得知臨河縣還有幾個里以拐賣人口為生，比之陽湖里不多承讓，正所謂蛇鼠一窩，沆瀣一氣。
除此之外，還有官員、鄉紳、商人，以及一些名門望族參與其中。
齊國、魏國也有不少官員和鄉紳與陽湖里勾結，他們拐賣來的婦女不僅賣給光棍漢為妻，還賣到大野澤，那里有不少水匪，沒有妻子，只能從外面買妻。
當年齊國強盛的時候，曾經嚴厲打擊過大野澤水匪，讓大野澤水匪一度銷聲匿跡，后來齊國衰敗，無力管轄，大野澤水匪再次如同野草一般瘋長起來。
再加上趙國占領濟水以西，大野澤成為趙國和齊國的邊界，對于水匪而言，有天然的優勢。
除非未來大野澤全部歸屬一個國家，否則無論怎么打擊也打擊不完。
臨走前，李斯下令一把火燒了陽湖里。
火光沖天，將半個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紅，在熊熊烈火的照耀下，李斯帶著官兵和婦女，壓著人販子朝縣衙走去。
臨近子時，本該夜深人靜，陽湖里附近的百姓卻因為早就收到消息，又如何睡得著，道路兩側站滿了人。
一路上不停有人朝著人販子扔石頭、臭襪子等物，同時破口大罵，至于雞蛋，那是舍不得用來砸這群畜生的。
押送人販子的官兵對他們也沒有好臉色，不時拳打腳踢，走的稍微慢一點，便是一鞭子便抽上去。
“讓大家不要打死了，還要靠他們揪出其他人販子。”李斯聽著耳畔傳來的聲音，嘴角露出澹澹的冷笑，回頭叮囑道。
不要打死的意思不就是只要不打死，別的隨便嗎？
有了李斯的保證，大家更加放心了。
甚至有些有經驗的家伙，開始向其他人傳授如何能夠打的更疼，卻不會使人販子受到損傷，周圍官兵學的無比認真。
“大人，什么時候殺了這些人販子？不會抓進去之后，過段時間又放了吧。”人群中傳來一句洪亮的聲音。
頓時，原本只是怒罵人販子的人群開始變得嘈雜起來，出現各種各樣的聲音。
“大家放心，我李斯在此保證，所有人販子一個都不會放過。等到行刑的時候一定會告訴大家，大家到時候不要忘了過來觀看。”李斯抱拳說道。
他很明白人們的這種擔心，說白了，就是對官府的不信任，因為官府做的讓他們失望的事太多了。
所以商鞅想要變法，才必須徙木立信，如果不能立信，所謂的變法只是鏡中花水中月。
好在趙國的環境至少比當初的秦國要強上很多，再加上趙括這么多年的努力，讓絕大部分的百姓愿意相信他，繼而相信官府。
“有大人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我們一定不會忘的。如果大人有需要我們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一名孔武有力的男子抱拳說道。
“多謝諸位。”李斯回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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