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硯清楚地知道，她跟賀山南沒有感情。
現在沒了孩子，他們兩之間最后的羈絆也沒有了。
換成她是賀山南的話，肯定會在這個時候順著她的話，把離婚談好。
但賀山南沒有應下，只讓她好好休息照顧好身體。
沈書硯這會兒的確也沒有太多的力氣，身體很虛，多說兩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賀山南拒絕了離婚這件事，沈書硯就想著等過幾天再跟賀山南談。
不過，此時此刻的沈書硯更想知道的是孩子的情況。
何醫生說一切平安，那又是怎么瞞過賀山南，瞞過賀家的？
沈書硯翻了個身，背對賀山南。
因為滿腦子想的全部都是孩子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沒有想賀山南為什么此時還在這邊。
更沒有去問，賀山南是不是在她被送到病房來的時候，他就在。
賀山南一直都在，在沈書硯被送到病房之后，他就在這里。
看著面色蒼白的沈書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看著她因為失去孩子而失控的情緒。
看著她被打了鎮定又逐漸冷靜下來……
賀山南這會兒的確是難過的，為失去孩子而難過，為沈書硯遭遇的這一切感到同情。
當然了，這會兒覺得有多抱歉，往后在知道孩子還活著的時候，就有多憤怒。
再往后，沈書硯跟賀山南提起這一段的時候，他想起來依舊會生氣。
在沈書硯睡著之后，賀山南才從病房里面出去。
口袋里面的煙已經抽光。
他抽煙最兇的時候，是在紐城的那段時間。
從天之驕子成為一個有案底的人，曾經想去的學府也去不了，只能在國外上一個花錢就能上的學校。
他覺得花錢上了，也沒有什么意義，就干脆不上了。
他跟在那邊認識的朋友去這玩，去那玩，每天紙醉金迷。
從病房出來之后，遇到了過來的沈燁。
沈燁問了一句：“書硯怎么樣？”
“醒了，情緒有點失控，打了鎮定。”賀山南說。
“按理說，我應該揍你一頓給書硯出氣。”沈燁多少是認真了，“但周尤已經動過手了。”
賀山南：“……”
沈燁道：“后事處理好了，明天下葬你要不要去？”
其實活到現在，賀山南就沒有什么怕過的事情。
可是在沈燁說這事兒的時候，他遲疑了，退縮了。
從知道要當父親，再到給自己兒子去下葬，前后一個月的時間都沒到。
賀山南想了幾秒鐘，跟沈燁說：“不去了吧。”
沈燁了然，“行，那我去就行了。爸媽那邊情況也還行，你別太擔心了。”
賀山南又陷入了沉默當中，不知道該說什么，不知道該做什么。
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很委屈，明明當初就說過不負責，她也答應的。
結果最后，好像都是他的錯一樣。
關鍵，但凡他說一句委屈，就會有人說，難道沈書硯不委屈嗎？
所以賀山南干脆就什么都不說。
……
沈書硯睡睡醒醒，半夜醒來的時候，身上還是沒什么力氣。
但看到病房里面已經沒有其他人。
沈書硯伸手按了護士鈴，想找何醫生問清楚，孩子怎么樣了，健康嗎，安全嗎？
看賀山南那個樣子，他們好像真的都當孩子已經沒了。
具體怎么樣，沈書硯還是要聽何醫生說的。
很快，何醫生過來，將病房門給關上。
見到人，沈書硯就忍不住詢問。
何醫生壓低聲音跟沈書硯說：“早產兒，我讓人把孩子送到了我朋友的醫院里面，在保溫箱里面待著。這是視頻，你看看。”
何醫生將視頻拿出來給沈書硯看。
剛剛還很擔心的沈書硯，在看到視頻里待在保溫箱里面的小不點，她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好小一只啊……”沈書硯想伸手去摸，但是隔著屏幕，怎么都碰不到。
“是個男孩兒，體格呢比不上足月的孩子，但現在情況一切都好。等你身體好起來之后，就能去看他了。”
沈書硯點頭。
雖然沈書硯目光還在何醫生手機屏幕上，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是怎么瞞過賀家那邊的人的？”
提到這個，何醫生眉心也是微微擰了一下。
她跟沈書硯詳細說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其實沈書硯能挺到醫院來，已經很不容易了，當時做了剖腹將孩子取出來，沈書硯大出血。
醫院儲備的血量都調了過來還不夠，當時聯系了就近的醫院送血過來。
那會兒賀家的人聽到消息過來，得知沈書硯正在生死一線，家屬讓他們一定要先救沈書硯的命。
而后，才得知孩子已經夭折。
可饒是這樣，賀家那邊也讓院方不遺余力地救治沈書硯。
或許就是因為沈書硯大出血命懸一線，讓家屬對于已經夭折的孩子，并沒有過多的關注。
后來院方問家屬要不要看一眼夭折的孩子。
沈書硯的情況正處在危急當中，自然就沒有人要去看一眼夭折的孩子。
還說，賀家那邊從別的院請了婦產科的專家醫生過來，就是為了給她會診。
那天，全城婦產科專家級別的醫生都來了這邊。
何醫生說這個陣仗，只在開大會的時候見過。
還說還好賀家的人來得晚，要是再早一點，根本就瞞不過去。
因為后面，他們都在商量著，如何將沈書硯從鬼門關給拉回來。
何醫生跟沈書硯說：“我看賀家的人還挺好的，想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讓孩子留在賀家，當個含著金湯匙的少爺，不好嗎？他們對你也是盡心盡力地搶救，真的不容易了。”
因為何醫生在婦產科做，見過太多人間冷暖。
能做到賀家這樣的，的確少數。
沈書硯當時沒回答。
確實，賀家能做到這個地步，是沈書硯沒有想到的。
但沈書硯知道，這是因為賀家的人好，并不是因為她沈書硯有多大的魅力。
但凡今天換一個人是她這個處境，賀家的人也會這樣做。
沈書硯不想跟孩子分開，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叫別人“媽媽”，更不想這個孩子，成為某些人復仇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