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硯到后來也不知道程妍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她也沒再見到賀山南。
那半年里,她只聽說賀山南被B大提前錄取,所以連學校都鮮少來。
后來,她堂哥沈燁也不上學了,跟家里鬧得很僵,最后選擇入伍。
沈書硯不知道她堂哥入伍跟賀水北有了男朋友這件事有沒有關,大概就是眼不見心不煩吧。
堂哥離開得很快,初夏就走了。
她那時候還準備著期末考試,很忙,所以連再見都沒來得及跟堂哥說。
沒了沈燁,沈書硯就徹底和他們那個圈子沒有關系了。
她聽人家說,賀水北跟男朋友去了海城上學,而賀山南并沒有到B大報道,好像去了國外。
當時沈書硯在想,成績厲害的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是這樣嗎?
那兩年,賀山南他們的名字逐漸淡出沈書硯的生活。
她每天上課學習畫畫,時不時目睹父母爭吵,有時候還能看到他們動手。
他們不打人,砸東西。
每次吵完,家里很多東西都要添新的。
沈書硯覺得他們吵架的成本還挺高的。
但那天,她早上有些不舒服就沒去上課,在家一覺睡到中午,感覺熱度退下去一點后,想去樓下喝點水。
估計父母沒想到她那天會在家,所以他們討論沈書硯往后的規劃時,被她聽到了。
她那會兒也沒覺得口渴了,轉身回到了房間里面。
其實她明白,他們這樣家庭里的孩子,很多時候是用來鞏固家族地位的工具。
或門當戶對,或攀上更高的枝兒。
婚姻由不得他們自己做主,甚至連人生,都由不得他們自己做主。
只是在這個年紀聽到那樣的話,還是覺得很窒息。
因為她想不到任何反抗的辦法,甚至還得按照他們的想法,一步一步地完成他們給她設定的人生。
沈書硯那段時間特別厭倦學習,厭倦畫畫。
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學不好這些東西,不是個合格的大家閨秀,就能過自己的生活?
……
十五歲那年,她遇見了晏謹之。
不過那時候她對晏謹之并沒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只當他是拳擊館的教練。
而且還是特格偏瘦的那種。
在保命的時候,還遇到了一點麻煩。
因為她沒成年,俱樂部不想收,怕有麻煩。
而事實證明他們一開始的想法是對的,十五歲的小姑娘自己來報名,要是被家長知道了,肯定要來鬧,覺得他們騙小孩子的錢。
過了幾天她再來,前臺換了個人,這次人家問她成年了沒有,她說成年了。
要身份證號碼的時候往上多報了一年。
運動果然能緩解一定的心理壓力,等累到極致,就會忘了那些煩心事。
晏謹之是她的教練,他們兩交流不算多。
他教,她學。
累得全身都是汗,還不肯休息。
晏謹之問她是不是以后想拿金腰帶,這么賣力。
沈書硯不說話,只眼里透著冷意,不該出現在十五歲小姑娘臉上的表情,卻出現在了她臉上。
晏謹之覺得這小孩兒,挺有意思的。
但沈書硯對晏謹之的印象的確不深,如果不是后來又遇到了的話,她大概率是要忘記掉這個曾經教過她拳擊的人。
是吧,喜歡這件事就是這樣的不公平。
沈書硯可以記得這些年里跟賀山南相處的大部分事情,還能將他說過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
但是對其他人,就沒辦法印象深刻。
……
上高中的時候,沈書硯認識了莊拙言。
兩人的關系談不上多好,可能就是很普通的同學關系。
沈書硯后來仔細想想跟莊拙言能多聊幾句話的原因是,她有次提起了賀山南。
她說她有認識的朋友在紐城看到他了,在留學圈里很受歡迎。
不僅人長得帥,家里還很有錢,對身邊的人也很大方。
莊拙言還將賀山南在外網的賬號找出來給他們看了。
他用的是臉書,國內沒有。
如果一定要上這個社交軟件,需要翻墻。
她一個人在家研究了好半天,終于翻墻上了臉書,找到了賀山南的賬號。
是個注冊不久的賬號,最早的更新在三個月前。
發了幾張圖,舷窗外的日落,全是英文指示的機場,酒店衛生間里裸著上半身的寸頭對鏡拍。
配了一句話文案——再見,0347。
那時候沈書硯不知道,這是賀山南從監獄出來之后,飛到紐城之后拍的第一張照片。
0347則是他在里面的編號。
因為不知道,所以沈書硯有一段時間在日記里面對他的代稱,就是0347。
他發狀態的評率不高,三個月來也就發了四五條。
第二條是他在紐城的公寓,夜景,他坐在客廳里拍的外面。
客廳里沒開燈,他的身影出現在落地窗上。
腳邊放著幾本書和一臺電腦。
他說:好難,不想學了。
沈書硯當時在想,學神也會覺得讀書很難嗎?還是國外的課程比國內的難?
他說不想學,好像就真的不學了。
等到再次更新的時候,是半個月后,定位在西海岸。
他跟朋友去沖浪,潛水,海釣。
他的生活似乎過得有滋有味。
但他依舊是人群中最顯眼的那一個,和朋友合照,沈書硯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那時候沈書硯以為他只是跟朋友出去旅游,畢竟留學生嘛,不上課的時候基本都在旅游。
后來才知道,他那會兒已經沒上學了,在國外肆無忌憚地玩。
沈書硯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將賀山南臉書上的照片保存下來,用她的形式記錄。
本來一度反感的畫畫,又在這個時候給重拾了起來。
她像很多暗戀的人一樣,會時時刻刻關注著他的社交動態。
看到他發了狀態,會開始思考很多事情,比如他今天開心嗎,有沒有認識新朋友?
好像有很多美女關注他,他談戀愛了嗎?
但賀山南的關注,一直都是0。
沈書硯覺得之所以是零,是因為程妍沒有開通臉書賬號。
是啊,賀山南喜歡程妍。
等他回國之后,應該會跟程妍在一起吧。
那天,沈書硯將畫好的在攀巖的賀山南,給撕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么,可就是生氣。
沒有道理的生氣,才最讓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