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羽沉默了好一會兒:“老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前是我太自私了,只想著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不管你們是怎么想的。”
“不過這個雪瀾,我的確不喜歡她。”
“你不喜歡她,就不必強求,等你回到京城,會有適合你的人出現,只有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你才能徹底告別過去。”
邵羽笑了笑:“老大,我聽你的。”
看著白茫茫的雪,在地上覆蓋得越來越深,有的事情,真的要永遠埋葬在過去了吧。
邵羽離開了,慕定安看著兄弟的背影,神情上帶著一抹祝愿,他是真心希望邵羽能夠走出來。
慕定安走進房間,傅言已經在軟榻上睡著了,身上裹著厚厚的毯子,在這樣的冷天,生著火爐子,人的確容易睡著。
妻子的臉恬靜,帶著淡淡的滿足。
慕定安看了一會兒,伸手把她輕輕抱起來,連人帶毯子,放在房間的那一個大床上。
這個時候,他覺得他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
傅言被弄醒了,睜開眼,眼神有些懵懵的,看得男人心里面更加憐疼了。
“睡吧,今晚就放過你。”男人俯身,在她耳邊說了這么一句。
傅言抬起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她的眼里清明了幾分,倒映著男人的影子。
“怎么,想。”慕定安低頭,目光灼灼。
“男人!”傅言哼了一聲:“該睡覺了。”
大床一陷,慕定安踏了上來,在傅言身邊躺下,然后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
“怎么說的?”傅言問。
剛才她睡得好好的,被男人弄醒了,一時也睡不著。
“看邵羽自己的決定。”慕定安道:“我看他不愿意留下,不過沒有到離開的那一刻,誰也說不定。”
雪瀾再優秀,但也是初見。
大家都睡下了,邵羽下了樓,一個人置身于茫茫白雪之中,雪花擦著他的肩頭落下,仿佛下千萬年都不會停。
他閉上眼睛,在心里頭回憶著趙家小姐的樣子,他們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面了,她的模樣模糊不清,他只記得她是溫柔小意的,一顰一笑牽動人心。
她看著他的時候,眼里有柔情。
原來,時光真的可以沖淡一切嗎?哪怕他對她的感情一如既往,可是仍然消磨了她在他心中的樣子。
多少次他回憶起趙家小姐,都在努力記住她的長相,可是時光無情,他只能無奈地接受她的身影越來越淡的去的事實。
邵羽坐在雪地里,頭埋在雙手之間,垂下。
讓他傷懷的不是別的,正是這漫天的雪,在南國一年四季都看不到一場雪,可是在這里,已經算是北部的高原地區,雪總是下不完。
仿佛這些年來,他在冬季自欺欺人的情緒,都在此刻爆發了出來,那種對趙小姐年紀輕輕就逝去的生命的憾痛,對她的追思,都濃烈到無以復加。
邵羽不知道坐了多久,雪在他的身上積了一層,他仿佛一個雕塑,一動不動。
突然他感覺到雪停了,身邊還有些溫熱的氣息傳來。
邵羽抬頭,就看到一把傘撐在他的頭頂上空,而外邊雪落如舊。
雪瀾披著一件大紅色的裘袍,手握著傘,立在一旁。
她面容寂靜,可是卻呈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那樣耀眼奪目。
邵羽皺了一下眉頭:“我現在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攪我。”
“那么,我和你一起淋雪總可以吧。”
雪瀾收了傘,在邵羽一旁坐下,撐著臉:“要不,我們來交換吧。”
“交換什么?”
“交換一個故事。”雪瀾嘴角一勾:“看你也不愿意,我先說吧,我說了,你再決定說不說,但是,我希望你能聆聽。”
邵羽沉默著,也沒有反對。
雪瀾看著天邊:“我十七歲的時候,很喜歡很喜歡一個少年,他是大丞相的兒子,我們一起滑雪,騎馬,一起跑到山下去玩,他說,要跟我爹,也就是老城主提親。”
“有一次,我們到了一個很遠的風景區,我大哥派了殺手跟隨,他為了保護我,失去了十八歲的生命。”
邵羽神色一動,看向雪瀾。
雪瀾繼續道。
“他的尸體回到雪城的時候,大雪下了十天十夜,我們雪城,還從來沒有連續下過這么久的雪,大概因為他是世上最好的少年吧,他明媚,陽光,武功高強,對我體貼,我以前總是在想,要是這世上沒有他了,去哪里找這樣的人呢。”
“我就不該這樣想的,我真的失去他了。”
雪瀾在笑,臉上風淡云輕,可是眸子里卻彌漫著一層感傷。
邵羽有些愣,他沒有想到,雪瀾這樣大方颯爽的姑娘,甚至可以說大膽到無所謂,居然會有這樣的情緒,這后面,是同樣痛苦的過往。
不,雪瀾應該比他更難受吧,因為她和曾經愛過的那個少年,有過這么多的經歷,這跟他和趙小姐是不一樣的——
“他死后,老城主給我安排了好幾門婚事,我都沒有同意,一晃好幾年過去啦,我想著做一個老姑娘也挺好的。”
雪瀾拍了拍手:“該你啦。”
邵羽默然。
雪瀾眼里掠過一抹失望:“你不愿說,是討厭我,還是覺得,我的這個經歷,其實并沒有什么。”
“不是。”邵羽立刻否認。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和她之間,并不像你們這樣豐富,在訂婚之前,我的家族慘遭變故,我也被流放,她一直在等我,在冬天的時候,她為我采摘祝愿的忍冬花,摔倒去世了。”
邵羽搖頭笑:“真是個傻女人,不找個好男人嫁了,等我做什么。”
“因為值得等呀。”雪瀾歪著頭看他:“你現在一直懷念著她,不就證明她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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