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蘭朵星的夕陽灑在別墅餐桌上，也照亮了楊洺的雙眼。
剛結束了三天勞累工作離開皇宮的楊洺，此刻只穿著一條平角褲，手邊擺著空了的咖啡杯。
身旁的座位上，常人大小的律穿著襯衣加百褶裙的少女套裝，一本正經地抱著胳膊，似乎是在思考某個難題。
科列夫走下旋梯就看到了這一幕。
這位老人沉吟幾聲，有點擔憂地問了句：“你們……嘗試了虛擬與實體的男女交互？”
律眨眨眼，讓雙手互相穿模，撇嘴道：“果然，就算人類老年雄性體內已經沒了相關激素，也總是保持著用下半身思考的邏輯慣性。”
“嘿！”科列夫連忙分辯，“明明是他沒穿衣服！這可不怪我瞎想！”
“我衣服剛洗了，”楊洺蹭了蹭鼻尖，咧嘴笑著，“我現在有溫莎小姐，我們的戀愛進展很順利，所以請不用擔心這些，我親愛的叔叔。”
“這三天有收獲嗎？”
科列夫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關切地問著，“如果不行，說真的，我覺得暫時離開這顆腐敗的星球也是明智之選。”
“收獲很大，但也可以說沒有收獲，只是搞清楚了我們真正的對手是誰。”
楊洺雙手十指交錯，抵在了鼻尖前。
他緩聲說著：
“老皇帝是謝爾曼帝國的智械，我們后續，有機會直接面對謝爾曼帝國的軍艦和大炮。
“哈頓叔叔，我要重新對你發出邀請，現在的你可以選擇全身而退，我會為你準備一份豐厚的酬謝。”
科列夫緊緊皺眉。
“這么說，絕對不是瞧不起你，科列夫。”
楊洺的目光十分誠懇：
“我有退路，飛南號的粒子傳輸和超短時間的躍遷機動性，讓我可以隨時從這里抽身過去，但你不行……
“說實話，我已經賭命好幾次了，不過是賭伱的命。”
科列夫的老臉氣到漲紅。
“我可真謝謝你！”
“開個玩笑。”
楊洺正色道：
“我最初并沒有太正視落風帝國，它沒有自主性，軍方的獨立和皇室的無能，讓我感覺這就是一塊肥肉。但肥肉之下藏著獵人的槍管，我們已經不是虎口奪食，而是要在謝爾曼帝國的目光下，去得到一顆行政星。
“這很困難，更加兇險，當我們做的過火、或者局勢失控，必然會遭受謝爾曼帝國的毀滅打擊。”
科列夫與他對視著。
兩人仿佛回到了那艘小型隱身艇，靜靜注視著奧爾海富行星大氣層外的戰爭。
“哦，你突然這么說，我也一時沒法下定主意……”
科列夫沉吟了幾聲，喃喃道：
“我喜歡追求刺激，你知道的，楊洺，我這幾天對比了在卡士聯邦莊園中的生活，以及現在每天經歷的一切，我喜歡在危險中跳舞的感覺。
“我已經一把年紀了，沒多少這種日子可以嘗試，米米莉有她自己的生活。”
“我記得你說過，”楊洺緩聲道，“你還沒失去挑戰強者的心，對嗎？”
“重點是，”科列夫瞇眼笑著，“我如果留下來，就可以有更多的收益，對嗎？一個中等國家的巨商，影響政治、操控經濟、竊取資源，還能享受那些所謂貴族的尊重，對嗎？”
“是這樣。”
楊洺誠懇地說：“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幫我。”
“我暫時沒打算離開，”科列夫微微仰頭，“但小家伙，你得記住，你必須給我足夠的報酬，且讓我看到階段性的成果。還有……少拿我的命去賭！你可以提前通知我離開！”
楊洺笑道：“我盡量。”
“先去找一件衣服穿上，或者鉆被窩去睡一覺！你現在一點都不紳士。”
科列夫罵罵咧咧地離開了餐桌。
楊洺與律對視一眼，幾乎同時松了口氣。
滴滴。
楊洺的手表，接到了律當面發來的信息。
【老板，科列夫的反應如您所料，這邊順利搞定。】
楊洺拿著手表一陣敲打。
【律，我們需要明面上的經營者，科列夫的存在很關鍵，必須保護好他的人身安全。立刻開始執行備用計劃的第一步，盡快選定合適的資源星，如果它本身的資源能支撐我們前期發展，那就再好不過。我還要想辦法搞更多錢，行星改造系統、自動機械工廠、高算力主腦陣列……這都是些吞金怪獸。】
律輕聲道：“老板，取個名字吧，給我們未來的智械星球。”
她眼底帶著幾分期盼。
“小律同志，你不要瞎搞這些形式主義。”
楊洺嚴肅地批評了句，隨后他注視著科列夫在客廳中做鍛煉的瘦小身影。
是的，確認了謝爾曼帝國利用智械偽裝老皇帝的那一刻開始，楊洺就決定開啟備用計劃。
智械危機就智械危機。
憑什么謝爾曼帝國能搞，他就不能搞？
更何況，律培養出的機械思維體，與人工智能有著本質的區別，前者更獨立，也不會刻意去探索他們與人類的關系。
楊洺微微仰身，緩聲道：“暗星，這個名字怎么樣？代表，這顆星球藏在暗中，不會出現在銀河系明面的版圖中。”
律贊嘆道：“老板你竟然沒趁機惡搞。”
楊洺嗤的一笑，淡定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溫莎小姐如果發消息過來，你就用我智能助理的口吻發個回信。我要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
“接到其他人的消息呢？”
“沒緊急情況就不要搭理。”
律拿著小本本記了下來。
然后，第二天拂曉，趴在大床上的楊洺看著那十幾個未接來電、幾十條未讀信息，額頭漸漸被黑線吞噬。
……
嘖，二皇子艾德旺竟然還有‘奪命連環扣’的潛質。
楊洺給溫莎小姐回了一條消息，說自己已經睡醒了，雖然后者現在必然是睡眠狀態，無法立刻回信。
隨后，楊洺撥通了給艾德旺的通信，隨手調低通話音量。
“嘿！”
艾德旺的嗓音滿是惱怒：
“你睡成死豬了嗎楊洺！”
“大哥，殿下，我連續值班了三天，”楊洺抱怨著，“全程繃緊神經盯著使團，讓我耗費了太多精力。”
“哦，也對，”艾德旺的嗓音頓時溫和了起來，“軍方和護衛軍都擬了一份求功的表格，只要我父皇點頭，就有一批人可以小小的晉升軍銜，你這次的表現最出色。”
楊洺坐起身來，接過了一旁家政機器人遞來的溫水，潤了潤快要冒煙的嗓子。
“我剛大尉沒多久，這就要升校官？”
楊洺略微有點心虛。
“本來我計劃是這樣，”艾德旺道，“有費利蒙將軍的力薦，還有別人看在眼里的你的努力，給你提升軍銜是順理成章的事，但是……”
楊洺無奈道：“看吧，這種時候總會多一個但是。”
“老三那邊在施加阻力，”艾德旺略微沉吟，“我一直給你發信息，就是想跟你商量這件事。”
“阻力？”
楊洺看著一旁出現的投影屏，上面是過去七八個小時，律收集的重要信息。
艾德旺緩聲道：
“老三的態度很明確，我放烏力將軍一馬，他讓你順利晉升。
“老三那邊阻攔你晉升的理由也很正當……雖然我們給貴族分發榮譽軍銜時都很大方，但洺你進入護衛軍的時間還是太短了，這才不到一個月，正常來講，要最短一兩年后才能繼續晉升。
“你覺得怎么樣？
“而且，這次就算我們死咬烏力，也無法將烏力直接扳倒，在老三的運作下，頂多是讓烏力停職幾個月。我覺得這么交換一下，是可以接受的結果。”
楊洺笑道：“殿下拿主意吧，我當然不會拒絕晉升，我就是在謀求這個。”
“那就這么定了。”
艾德旺輕輕呼氣，低聲道：
“洺，我覺得，謝爾曼帝國在落風的權力核心安排了間諜。”
您父皇就是謝爾曼的間諜。
當然，楊洺不可能對艾德旺直接說這話。
“應該是安排在了宮里，”楊洺含糊不清地說著，“不要在意這個，艾德旺，落風現在名義上就是謝爾曼帝國的附屬國，你們本來就是一家人。”
“得了吧，還一家人，”艾德旺打了個哈欠，“我去繼續工作一會，你這兩天假期有空了就來我這打打球，我有事跟你商量。”
楊洺想了想，笑道：“我到時候帶溫莎一起過去。”
“那我可要好好招待你們兩個，”艾德旺輕笑了聲，“明天見了，楊洺少校。”
“這后綴，還挺好聽。”
……
皇宮外圍，三皇子府邸。
“殿下，艾德旺那邊同意了，網絡上關于烏力將軍的帖子在迅速刪除，輿論開始被娛樂新聞沖淡，皇室法庭的兩位法官也表示，他們需要重新估量烏力將軍對皇室護衛軍的重要性。”
書桌后，聽完手下匯報的三皇子神態放松了許多。
他慢慢靠在座椅中。
一名手下低聲道：“殿下，我們為那個大尉施加的晉升阻力，是不是也要撤除？”
三皇子有些煩躁的擺擺手，那名手下立刻走去角落，對外發出指令。
這間富麗堂皇的書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幾位女性的呼吸都變得十分輕淡。
“你們不是說，艾德旺的根基很淺嗎？他十幾年游離于皇宮之外，動用不了什么資源嗎？嗯？”
三皇子連聲問著：
“現在呢？護衛軍、皇室法庭、兩位王妃、幾位大臣、宮外各行各業，都有他的勢力。
“甚至，我們在與他的正面博弈中都處于弱勢，連烏力這個老混蛋都無法直接拉回來，還要看他的臉色！
“這就是根基很淺？嗯？”
三皇子將手邊的擺件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桌面的顯示屏立刻跳出了一連串的亂碼。
“說話！”
“殿下！”
一位幕僚躬身道：
“還請您保持冷靜！
“二皇子蟄伏多年，之前我們都被他蒙騙，我們必須靜心梳理一下現在的情況，尋找更多能對抗二皇子的力量。
“這是您已經奮斗了十幾年的偉大事業。”
三皇子爆了句粗話。
他掃了眼屋內這些人，低聲道：“今天先到這，我需要休息一下。”
各處的男女同時點頭，各自對三皇子行禮，退出了這間書房。
三皇子抬手打了個手勢，留到最后的親信幕僚向前躬身，側耳傾聽。
與此同時。
開往某處網紅早餐攤的怪獸車上，楊洺看著中控投影中、關于三皇子書房的畫面，將音量調到最大，清晰聽到了三皇子的交代：
“給他一點教訓，讓他當著溫莎小姐的面喪失尊嚴……聽說這個楊洺跑得很快？把他的腿弄斷，最好是治不回來的那種。”
“是！您放心！我一定會處理妥當！”
楊洺調低音量，納悶道：“律，你在哪搞到的這個監控視角？三皇子會給他的會議室弄監控？”
“這是皇室內部網絡的隱藏附屬線路，”律笑嘻嘻地回答著，“這個偷拍裝置是戴娜王妃搞的，屬于謝爾曼帝國的情報組織，被咱們撿漏了。”
楊洺想了想：“三皇子有什么把柄嗎？”
“找不到嚴重的把柄，他一直以來嚴格遵守皇室的規矩，”律輕聲道，“但性格缺點是有的，弱點也有很多。”
“給他一點教訓，把他的情報整理出來，想辦法賣給新聯邦特工團隊，促成他們兩邊的接觸。”
楊洺提醒道：
“記住，一定要賣個高價，咱們現在很缺錢。”
“好的老板，我會嚴密監視他們的動向。”
楊洺搖了搖頭，關閉投影屏，思索著搞錢的門路。
搞實業終究還是來錢太慢。
不如搞個PPT，找一些天真的資本家講講故事，等卷了錢直接跑路……
窗外，海天一線暈染出了一朵火燒云。
楊洺嘴角劃過淺淺的微笑，給自己播放了一首舒緩的音樂，手指慢慢打著節拍，身體輕輕晃動。
難得的悠閑。
附近某座豪華酒店的高層套間中，一只小巧的望遠鏡鎖定著楊洺的怪獸車，將一系列數據，通過他們的專屬加密網絡，上傳回位于第五行政星的臨時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