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時空法則 > 第五十八章 會議
  月明星稀,長夜如水。

  不過這水不是止水,而是燒開了的水,沸得很。

  風克蘭東城區的夜晚,依賴著此處居民的熱情,成為一道獨有的風景。那平民百姓以平淡為樂的真摯,總是在舉手投足間洋洋灑灑地揮泄出來。濃烈的酒香,伴隨著魯特琴弦里傳出的悠揚旋律,感染著來往過客。

  而此時那圣羅斯金大教堂里,正秘密進行著“五峰會議”。普世教的幾位長老倒也頗為應景,在那滾燙地爭論著。

  這座教堂就像是個老態龍鐘的暮靄之人,沉寂的蹲坐著,與周遭的熱鬧格格不入,冷靜地看著、聽著那房間里的爭論,眼波里泛不起一絲漣漪。

  “里亞,你是不是瘋了?我大老遠地趕回來,就為了聽你在這瘋言瘋語?”主管東北區域的弗朗迪文指著里亞的鼻子高聲質問道,“你知道這兩天我趕了多少路嗎?真是個XXX。。。”

  弗朗迪文長老已經氣得罵起了臟話。

  作為此次會議書記官的勐樸主教,一臉頭痛之色,也不知道該不該把這話記下來。

  “你不用為難,老實記下來,一個字都別漏。當然,里亞這家伙的話也要全都記下來。到時候讓后世看看,我教覆滅的元兇,究竟是誰。”弗朗迪文眼睛雖是看著勐樸在說這話,可話中之鋒卻是直指里亞。

  “是啊,里亞,組建教會軍隊,這事吧,也太冒進了些吧?”東南區域的長老堪杜拉也是很不贊同里亞這次的提議,“你以往可是那種沉穩的性子,這次是怎么了?吃錯什么藥了?”

  里亞倒是面色沉穩,嘴角一撇后說道:“冒進?何謂冒進?沉穩?何謂沉穩?似我們這般,困坐在這一輩子,毫無建樹,這就是沉穩?稍一變革,就遭到如此大的謾罵,這冒進冒進的,才冒出點土來吧,就被你們狠狠地碾踩回土里去了。你們這是在做什么?你們這是在扼殺教會的未來!”

  “呸!人都被你慫恿去打仗了,到時候人死完了,你這才是真正扼殺教會的未來。”弗朗迪文怒道,尤其說到“扼殺教會的未來”的時候,情急地都開始敲起桌案的毛栗來了。一個字就是一個毛栗,真是心疼這桌板。

  “好了,都別激動。”王境長老博藤冷著聲說道,“這會議是給大家來商量事情的,不是給你們來吵架的。”

  被年齡最大的博藤這么一說,里亞與弗朗迪文的火氣都稍稍降了降,兩人都拿起杯子喝上兩口茶水,潤了潤嗓子。

  “里亞,其實我好奇的是,為何你忽然提出這樣的提議來?而且還這么急得把大家找來,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博藤轉臉看著里亞問道,“你這么興師動眾,肯定是有緣故的,能和我們說說嗎?”

  不止是博藤,其他幾人心下也都有這種納悶。

  “其實我是被人蠱惑了。”里亞低著頭看著杯中的紅茶輕聲說道。

  看著里亞臉上那平淡里夾雜失落的神情,弗朗迪文和堪杜拉居然沒有流露出什么奚落與不屑的表情來,而是選擇靜靜聽著里亞的下文。

  “主要那人說得有板有眼,我竟。。。失陷其中。”里亞嘆說道,“他和我說,要建立一個自由、平等的國度,要把打下來的每一寸土地都分給人民,注意,是分給那些平民百姓噢。”

  “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想法,試想下,這是多么瘋狂的一個想法啊?把那些貴族都趕走,建一個眾生平等的國度,何等的狂妄啊。。。可仔細想想,這不就是普世尊的想法嗎?”里亞像是在對著一杯茶說的這些話,眼睛自始自終都沒看另外四人。

  因為這始終是一個自我說服的過程。

  一時間,屋內鴉雀無聲。

  房間里靜得似乎都能聽到各自的呼吸聲。

  連埋頭記錄的勐樸都放下了手中的鵝毛筆,蹙著眉沉思起來。

  這些人品嘗的是里亞曾經品嘗過的震驚。

  “那人是個野心家。”里亞接著說道,“呵,他還說,想要把圣世教徹底擊毀,把這世間的一切翻個個兒,只能發動這樣的一場革命。”

  “那你考慮過沒有,這樣一場空前的革命,得死多少人呢?”弗朗迪文倒是沒用方才那種反對到底的口吻說話了,他神色里的擔憂是確實存在的。

  里亞笑了一下,這笑像是對弗朗迪文的擔憂的理解,又像是一種自嘲,“我當時問了和你一樣的問題。”

  “結果那個瘋子怎么說?”一直未說話的西北長老穆祺圳這時倒是來了興致,他一臉好奇地望著里亞問道。

  里亞嘆了口氣,“他說,革命革命,本來就是拿命革出來的。”

  這話一出,眾人再度驚愕。

  “嘿!你在哪遇到這么個‘妄人’。”堪杜拉感慨道。

  穆祺圳沉吟一下后,失笑道:“還真是個妄人。”

  “你就是因為聽了這個瘋子的瘋言瘋語,才特地把我們找來的?”弗朗迪文倒不是在質問里亞,而是一本正經地疑問。

  “呵,仔細想想這人還真是瘋子。”里亞苦笑著道,“看來我也的的確確是跟著瘋了。”

  弗朗迪文蹙著眉說道:“理想是宏大的,可要讓我們普世教為他一個人的野心負責,這有點說不過去。”

  “他有他的野心,難道在座的諸位就沒有?”里亞掃看了一圈眾人,“如果沒有,那應該也不配坐在這個房間里吧?”

  其他幾位長老不說話了。

  “還是說,讓那江河日下的圣世教始終壓著我們一頭,讓那些嘴臉丑惡的貴族欺凌我們的教眾,這些都讓你們無動于衷了?”里亞低聲問道。

  即便五大長老平時相互掣肘,可從來沒有誰有私心,只是每個人的理念不同而已。里亞這一番話,還是在幾人心里掀起了微瀾。

  普世教在他們這一輩穩步發展,逐漸壯大,可實際想想,這大都是前一任長老們的功勞。前人栽樹,后人乘涼而已。

  如果是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想法,那的確是不配坐在長老這個位置上的。

  “雖然你這話說得是漂亮,可真要讓我拿那千千萬萬的人命去冒險,我做不出來這事。”弗朗迪文思慮過后,對著里亞正色說道,“所以我還是反對你這個提議。”

  里亞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你們幾位怎么看?”弗朗迪文說完又看了其他幾位一眼。看來這位掌管東北區域的長老,也不像原先那么堅定了。

  “這可是與天下為敵的大事,我心里實在在沒底。所以。。。我不贊同這個提議。”堪杜拉直言道。

  “唉,這么大的事,誰心里能有底呢?”穆祺圳笑著道,“可我卻覺得這個提議可行,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個瘋子。”

  “瘋了!瘋了!真是瘋了。。。”堪杜拉搖著腦袋惱道,顯然對穆祺圳這么隨意的態度頗為不滿。

  “若是一般的瘋子,里亞他是不會搭理他的。”穆祺圳笑著解釋道,“所以,這人肯定不一般吧?”

  穆祺圳說完看了里亞一眼。

  “他叫艾爾文·斐烈。”里亞也輕起嘴角,“在座的應該沒什么人聽過吧?”

  “噢?原來是那位畫家啊。”穆祺圳眼睛里放出光來,“怎么,我們說的這妄人竟是這廝啊?”

  “你認識?”里亞奇道。

  “略有耳聞,略有耳聞。”穆祺圳笑著擺手道,“這家伙在伯爾公國,小有名氣啊。倒是真沒想到,這么個畫家,居然還是個野心勃勃的人物?”

  穆祺圳掌管的西北教區離著伯爾公國、蒂萊爾公國不遠,他聽聞過艾爾文倒也不奇怪。

  “一個市井畫家,怎會有這番見地?”博藤蹙著眉看著里亞問道。

  “他可不是一個畫家這么簡單。”里亞回道。他這里沒提艾爾文從南方來的事,是不想給他帶去不必要的危險。畢竟他與另外幾位長老的關系,還沒好到可以把這種事說出來。

  而且他也權衡過了,即便今日不能說服另外幾位長老把組建軍隊的提案通過了,將來還有其它的機會。可要把艾爾文給害死了,那就是把艾爾文腦袋里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給全盤抹殺了。

  總的來說,里亞還是惜才的。

  “都別扯遠了,我們可不是來討論什么瘋子畫家的。”弗朗迪文冷冷說道,“現在是兩票對兩票,博藤你怎么說?我們這教會的生死命運,可就看你這一票了。”

  “呸!你倒是會給施壓。”博藤笑著啐了弗朗迪文一口。而后他望向里亞,正經溫和地說道:“我也不同意你這提議。”

  弗朗迪文與堪杜拉聽了這話,終于松了一口。

  而穆祺圳卻是笑而不語。

  里亞倒是挺平靜,仿佛已經意料到了這個結果。郁悶失落嗎?那倒也不是。他反倒覺得有些輕松,這幾日的心理負擔在被三票否決后舒緩了不少。

  “但卻有個折中的法子。”博藤朝里亞眨著眼睛說道。

  “嗯?”里亞好奇道。

  “你可以在你西北那一帶組建普世教的軍隊。這點我是同意的。”博藤笑著道。

  “這怎么可以!?”弗朗迪文與堪杜拉同時瞪向博藤,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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