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日終焉大結局 > 七十一章 鎮北王英雄遲暮,大京城楚桐繼火(一)
    臨淄城中,登基為帝已經有了幾個月的楚霸身著一身金色龍紋長袍佇立在那天地門前,幾個月的時間,楚霸已經完全適應了自己身為大衍國君的身份,也讓其漸漸涵養出一種獨屬于大衍帝君才能夠擁有的氣勢,其左右各站一人,一人為圣武王托孤的重臣虎濤,難得的穿上了長袍,卻也遮掩不住那一道沙場的荒莽氣息,而另一邊站著的便是在整個大衍都舉足輕重的最后一大天呂牧!

    “呂老,鎮北王此次入宮究竟是為什么?楚離叔父絕不是個愚笨的人,我楚霸也清楚得很,自己相較于父親那一代人差了不少能耐,一開始讓田卿去說的這番話也不過是多拉些東西回來,叔父就這樣走到坑里,楚霸實在是想不清楚是為什么,呂老你跟叔父在一起的時間多,能看出什么情況嗎?”楚霸不留痕跡的看了呂牧一眼,后者話音一頓悵然道,“楚離他變了太多,我也不清楚這一次是為什么跳到這個再明顯不過的陷阱了,還是等見了鎮北王再看看吧,心性疲乏的累了,想最后休息幾下也不是不可能……”

    呂牧說罷,便抬頭看向這條升龍街的遠方,若說對楚離的了解,他呂牧是再清楚不過的,他也能猜到幾分楚離如此做的原因,但是這個原因他也不想說給楚霸聽,作為了一個過來人的身份來看,楚雄對楚離真的是虧欠了不少,當年攻破大金的一戰,若不是有楚離舍身帶著一千精騎拼死殿后,大衍的大軍指不定就在那一戰覆滅,也沒有日后圣武王楚雄的霸業。

    楚離,我不會與你一道,但是,我也不會說出你李代桃僵,移花接木的想法,楚桐這孩子的確很好,像你年輕時候一樣……

    楚霸詢問完呂牧之后也沒有再問虎濤的想法,而是靜靜佇立在原地等著那隊車馬前來,而邊上虎濤的臉色則是帶著七分不屑,三分惋惜,對于楚雄一代的那些王侯當中,他虎濤罪仰慕最看好的也就是那鎮北王楚離,當年一身白袍,一柄長槍,下馬能詩書,上馬能陷陣,可謂是當年整個大衍青年最為風采的人,即便是楚雄,若論瀟灑也遠遠不及楚離,而年輕時候的虎濤,也正是仰慕楚離風采的一人。

    正因為見識過了當年的楚離,得知如今楚離的狀況之后,虎濤才會覺得失望和不屑,在其眼中,他楚離要么就直接揭竿而起,堂堂正正的一戰,即便戰死沙場,也能帶著個文武雙全,風流佳人的印象入地,總好過如今一身惡名,人不人鬼不鬼,渾渾噩噩老死在一間小閣樓中。

    升龍街的那一頭,楚離的馬車緩緩朝著天地門走去,升龍街全長百丈,乃當年圣武王登基所走過的路,周圍的府邸全都是大衍三品官員才能夠擁有,如今這條街的兩邊每隔一丈便站著一名身著銀色重甲的士卒,這些士卒的軍力戰力絲毫不下大秦最為精銳的步卒孝公軍。馬車當中的楚離拉開布簾看到馬車外的武卒輕輕一笑,“還都是那樣,大兄啊,你找出來的這孩子若論本事差了你不少,而我那孩子,較之我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這將來的天下,會是怎樣,你能算到嗎?”

    說罷,楚離自顧自的輕輕一笑,身上的肥肉如流水般顫抖,看了眼車外桃花飄飄,悵然道,“大兄,我也準備來找你了,好歹也算是個埋骨故里,不知道其他的幾個兄弟又能有幾個埋到這臨淄呢?”

    隨著楚離的車馬隊列逐步靠近,楚霸的神色也愈發的深邃,等到馬車在身前幾丈之前停下,一道如若一座小山的身影從馬車當中鉆出,晃了晃之后方才走下了馬車,楚霸沒有多停,一步上前拉住楚離的手道,“楚離叔父舟車勞頓,身體可還過得去?”

    楚離樂呵呵的一笑道,“陛下,楚離還沒有老到那個程度,就是有點疲乏,不甚大事,時間過得是真快,明明還覺得當年陛下年輕時向我習武的日子就在昨日,想不到現在已是天子。”說罷,楚離退后一步,畢恭畢敬的對楚霸做了一個請安的大禮,楚霸連忙撐起楚離正色道,“叔父莫要折煞楚霸了,若沒有叔父的指點,楚霸斷然無法走到這一步,來,叔父還請入宮,楚霸要與叔父好好敘舊敘舊!”

    楚離笑著點了點頭,跟在楚霸的身后走過天地門,在經過呂牧虎濤二人身邊的時候,將二人的顏色都收入眼中,偏頭對呂牧點了點頭,那眼中的感恩之色也只有呂牧一人能夠看到看出,輕嘆一聲,跟上了楚霸楚離二人,往天地門走去。

    半晌時間過后,楚離一臉怡然的走出了那皇宮正殿,這次朝會所商討的事情無非只是安排一下楚離的居所,讓其暫且住在皇宮偏殿的一座莊園,也算的是皇恩浩蕩,而楚離走回那座自己下榻的莊園之后,休息了片刻,等到自己派出去的內侍回來,得到可以覲見自己生母的許可之后,便整理好人馬朝著自己生母所居住的殿宇走去。

    華清宮中,一名長發略帶花白的婦人面帶微笑的準備著一桌普通人家般的晚宴,邊上服侍幾名宮女面帶微笑的幫襯著婦人準備晚宴,一席人倒也是其樂融融發不分貴賤,在大衍的后宮皇室當中倒也是少見的情形,婦人正是楚離的生母,當年的德妃,如今的德后,聲名在宮中速來不錯,即便是當年圣武王的生母,也是對其贊賞不已,視其為閨中好友,后宮中難得的好友。

    “嬋兒,碧兒,你們覺得這身衣服喜不喜慶?楚離這孩子,生怕我吃了苦,我得讓他知道本宮在這宮中過的可好!”德后笑嘻嘻的牽過兩個宮女問東問西,得到認可后面目含笑的又坐在了桌前,過了一會又站起來眺望莊園門口,好不安穩。

    “娘!”急急趕來的鎮北王楚離見到自家的娘親,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自家娘親身前,小心翼翼的將其抱住,略略哽咽道,“娘,你怎的變成這般模樣?莫不是宮中日子不好過!”楚離話音一冷,德后沒好氣的一點楚離的額頭笑罵道,“你這個混小子,娘在宮中好著呢,女人嘛,年紀大了,總會這樣,你還以為你娘親是那不死不老的老妖?”

    楚離樂呵呵的搖了搖頭,露出根本未曾在人眼中顯露出過的柔情和溫順道,“娘在楚離心中就是那天仙,容顏不老。”

    德后輕輕一笑,摩挲著楚離的臉頰悵然道,“娘雖說讓你多吃點,也沒讓你吃成這個模樣,人太胖對身體也不好,先進來吃飯,娘準備了幾道你愛吃的菜肴,看看味道有沒有差。”說罷,德后一臉幸福的帶著楚離走入屋中,坐在楚離身旁為其夾著其年少時就愛吃的菜肴,后者每入口一塊,都要豎起拇指,咧開大嘴,雙眼瞇成一條縫大大贊揚一番。

    半晌過后,這桌上的菜肴大多都進了楚離的肚子當中,一臉愜意地躺在邊上的藤椅上,緩了幾口氣后,楚離揮手示意嬋兒碧兒兩個德后最喜歡的侍女將桌子收拾干凈走出房屋之后,起身將房門關上,正欲開口對德后說些什么,后者似乎有所預料舉手止住后道,“孩子,先別急,坐下來,娘問問你幾件事。”

    楚離聞言,也收起臉上嚴肅的臉色坐在德后邊上看著后者悠悠開口道,“楚桐這孩子現在怎么樣了,娘也就打小的時候見到過幾眼,就再也沒機會見到了,娘這祖母,做的不好。”

    “桐兒知道娘親的苦衷,他呀,跟兒子年輕的時候很像,承了娘親的外貌,俊俏得很,也像她一樣好心,什么壞事惡事見了都要上去擺平,名聲比兒子年輕時還要好不少,娘你沒到過大金那邊,不知道這孩子有多得民心,老百姓都說鎮北王府出了個仁王,就等著孩子我要么病死,要么老死,好讓桐兒做那鎮北王。”

    德后聽著楚離滿不在乎的說著,眼角卻是泛起了淚光,拍了拍楚離的大手道,“孩子,真是苦了你了,這幾十年來娘親知道你不好做,但沒想到竟是難到這般田地,這幾十年的晚上,你怕是一夜都沒睡得安穩吧?娘若是知道這樣,當年就算折了那姐妹情又有何妨?”

    楚離搖搖頭笑道,“娘,別在意了,做兒子的怎能讓自家親娘心中過意不去,再說,大娘也的確做到了那言而有信幾字,這一次,只是兒子有點累了,不想再做下去了,梧兒也在下面等了我太久,再不下去找她,我都怕她忘了我了,只是對不起娘親,要陪兒子一起,孩兒啊,沒做好這為人子的責任!”

    “你呀,就是這樣好心,從小到大都不愿讓娘親幫你做些事,離兒啊,為人母,能為自家孩子做事那是心甘情愿,沒話說的,再說了,跟離兒一起走,娘也舒心安心!”

    楚離眼角帶著苦澀的淚花笑了笑,“娘,下一世我們再為母子,帶上梧兒一起好好過那簡單日子,兒子還要去找一人說些事,娘先休息吧,再與娘看看臨淄的風景,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德后點了點頭,起身將楚離送出了華清宮后,旋即回到自己的屋中,取出了一些老物件,絮絮叨叨說些其他人不懂的事。

    夜深,楚離坐在了呂牧的府邸當中,除了二人之外,再無其他人,也不必擔心會有其他人的眼線在這里,沒人敢在呂牧的府邸周圍安置眼線,即便是楚霸,至少目前也不會不敢去做這百害而無一利的蠢事。

    “呂牧將軍,距離上一次你我二人這般舉杯相談已經過去了多少日子了?”楚離揉了揉自己的大肚子,舉起白玉酒杯一口飲盡了杯中酒水悵然道,“整整十七年啊!想當年是何等氣吞山河,如今,也就只剩下這一身肥肉還能夠震震床板。”

    呂牧沒有理會楚離的扯皮,抿了口杯中佳釀,看著桌前者似乎熟悉卻又漸漸不熟悉的楚離,幽幽一嘆道,“楚離,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問你一聲,這次,你不會違背當初你與我許下的承諾吧,你應該知道我呂牧為人,究竟如何,這些年我幫你是因為你那些事在我呂牧的底線之上,若是過了線,我,不會留情的……”

    楚離樂呵呵的笑了笑,目中露出幾分認真凝重的神色道,“呂將軍,太多的我也不想多說了,但你要知道,楚離這個人說出話的分量究竟有多重,楚離這兩個字究竟有什么意思!”

    呂牧聞言心中稍稍放下,看著身前不再熟悉的人到,“楚離,你要不再想想?你其實,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現在我還能夠說說話的人,不多了。”

    楚離搖了搖頭十分篤定道,“我意已決,呂牧你也不必多說了,楚離在大金那塊地方已經把這名字弄得太臟太難看了,再帶著這名字,這個人也是過得不舒坦不愜意,還不如就此放下,好了,酒也喝了,話也說了,日后你若能來我墳前說說桐兒的事,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呂牧輕輕應了一聲,看著楚離拖著肥大略顯落寞的身子朝著莊園外走去。

    英雄遲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