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梅搖搖頭，咬著唇，只是一個勁兒的哭，李若朝紅袖使了個眼色，紅袖上前，拿帕子替墨梅擦著淚，溫聲道，“好姐姐快別哭了，夫人問你話，你只管答就是了。”
墨梅還是說不出話，她性子一向軟弱，這會子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這趟出來，也是墨蘭拉著她一路往外沖的，這會兒，她尚且沒回過神，除了哭，便也只知道哭。
李若掃了她一眼，便挪開視線，瞧著另一邊兒滿臉憤憤的墨蘭，“你來說。”
墨蘭倒是個脾氣烈的，等了半天不見墨梅說話，一時間也又氣又急，倒也顧不得什么規矩了，一口氣不停地往下說道，
“奶奶跟前是小蝶伺候著，奴婢們也是沒辦法，若是再不出來，只怕三奶奶和三爺都活不成了.......”
“你這叫什么話？好端端的，什么活不成，這種話也是能往外說的？叫人聽了，還當你是咒你們奶奶和你們爺不好呢。”綠玉皺著眉，呵斥了她一句。
這丫頭，當真是半點兒規矩也不顧。
黃蕖倒了茶水過來，李若接過，垂眼抿了口茶，示意墨蘭接著往下說。
墨蘭抬手抹了把淚，到底還是斂了幾分脾氣，放緩聲音道，
“大夫是奴婢們自己打發人出去請的，沒領牌子。王爺王妃還有夫人您都不在府里頭，奴婢先去稟了側妃娘娘，側妃娘娘也病了，無心管這些，奴婢就去找了二奶奶，結果二奶奶出門兒了。您與王妃又不在府上，奴婢們繞了幾圈兒都沒有找到人。
后頭，奴婢沒法子，只好硬著頭皮，拿了銀子，托了奴婢的弟弟去請大夫。
可沒想到，真有那不把主子放在眼底的，咬死說奴婢們手頭沒有牌子，不知打哪兒叫來的外男，只怕進去了要偷了內院的東西，那大夫都被他們氣了個半死......
奴婢們人少，拗不過她們，這就罷了，奴婢們是下賤之輩，不算什么，可是三奶奶和三爺，那是正經主子，求夫人替三爺三奶奶做主！”
屋子里霎時靜下來，只聽得見墨梅墨蘭抽抽搭搭的哭聲，綠玉和紅袖垂著頭不說話，李若也端著茶盞，垂下眼，瞥著茶盞中的浮沫，也不吱聲。
墨蘭這話倒是極有意思，明擺著是說柳側妃和安二奶奶的不是，實際上，卻是在暗指李若這個掌管中饋的當家夫人不作為。
要說她聰明吧，她又把這暗指的話抬到李若跟前來講，要說她不聰明吧，她還知道這事兒得找李若才行。
邊兒上站著的綠玉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紅袖稍好些，可到底也不怎么高興。
任憑誰聽了墨蘭這暗戳戳指責人的話都高興不起來。
相較之下，李若反倒是最為平靜。
她還奇怪呢，楊三奶奶那么一個糊涂人，怎么就有這么兩個伶俐的丫頭，現在看來，倒是沒什么好奇怪的了。
這倆人，也就是看著聰明，實際上，一個遇事兒只會哭，一個又說話不過腦，倒真是，一人學了一樣楊三奶奶的“長處”。
“行了，白鹿，去濟世堂請柳大夫來，快些。茉莉去請伏英姑姑，到三房去，看看三爺和三奶奶，有什么缺的欠的，托姑姑先看顧著，若是要煎藥，只管開了庫房去拿。”
李若吩咐完，茉莉連連點著頭，拎著裙子一路小跑出去傳話。
李若頓了好一會兒，直到地下跪著的墨梅和墨蘭流了一身冷汗，哭聲都跟著小了許多，她才放下茶盞，慢悠悠道，
“我聽明白了，這會子，你們倆是想說，這府里頭上上下下，全都不把三房放在眼底。于是來叫我，給三弟和三弟妹出頭做主，是不是這個道理？”
墨梅聽出幾分不對，急急搖了搖頭，還沒開口，便聽邊上的墨蘭一口咬定道，
“求夫人給三爺和三奶奶做主！還三爺三奶奶一份公道！”
綠玉別開眼，這丫頭，真是蠢而不自知。
李若揚了揚眉毛，低低嘆了口氣，沒答這話，只轉過頭，叫紅袖先去把伏英請來，再去二房看看安二奶奶回來沒有，若是來了，便一道請過來。
這會子，墨梅一顆心都墜到了谷底去，世子夫人這做派，可委實不像是什么好事兒。
二奶奶一向看不上三房，這會子，她們貿貿然求到世子夫人跟前來，叫二奶奶和側妃知道了，后頭，必定又會惹出一場惡戰。
墨梅心里頭跟揣了一窩兔子似的，七上八下，半晌不能安穩。
她伸手拽了拽還在放聲大哭的墨蘭，想叫她先歇一歇，好歹也要把話給說周全了，至少，不能叫二奶奶和側妃記恨上她們。
可墨蘭卻是個一根筋的，這會兒，只顧著訴說最近三房在各處受的委屈，全然不管身邊兒一臉擔心的墨梅。
李若把這二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看了一會兒，便叫人拿了小繡凳來，吩咐她們倆坐下說話，“且等一等吧，林嬤嬤來了，我好好問一問。府里頭出了這樣大的事兒，我總不好不管。”
“夫人，這事兒，不關二奶奶的事兒，就是林嬤嬤......”墨梅大著膽子，硬著頭皮接了一句。
“二奶奶是個生性良善的，我知道這不關她的事兒，可你們方才既然提了她，那總該問一問的。這幾日，我也不在府上，你們說得這些事兒，我倒是不清楚。不過，你們信重我，特意求到我跟前來，我總該幫你們查清楚。”
李若笑著應了一句，語調不疾不徐，墨梅聽著，卻霎時落了一身的冷汗。
三奶奶常說，世子夫人這樣的笑面狐貍最是難對付，或許今兒個她就不該和墨蘭一道出來.......
墨蘭那番話，把世子夫人得罪了個徹底，連帶著又把鍋扣在了二奶奶甚至側妃頭上，回頭二奶奶哭鬧起來，她們倆，就成了那出頭鳥.......
三奶奶性子薄涼，連跟了她多年的奶嬤嬤都能說打發就打發了，更別提自己和墨蘭！二奶奶和世子夫人若是怪罪下來，三奶奶必定會把她和墨蘭推出去頂罪！
到時候，她和墨蘭這兩條小命，就得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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