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蘭心底，她這幾日受的委屈豈止是輕飄飄一兩句話能帶過去的，李若這個當家夫人不說替她做主，怎么反倒是要找她算賬了？
墨蘭年紀小，嘴巴又甜，說話做事兒是那幾個陪嫁丫鬟里頭最合楊三奶奶心意的，素日里，楊三奶奶待她也不薄，三房上下的丫頭小廝，就沒有不敬著她不順著她的。
素日里，誰見了她都得給幾分好臉色，就連三爺待她也和和氣氣得很，怎么這兩天上，一個管冰盆和香油燭火的婆子也敢給她使眼色瞧？
還有二奶奶，二奶奶和三奶奶還是嫡親的妯娌呢，這兩日，都沒替他們說過半句話，這就是沒把三奶奶和三爺放在眼底！
“這幾日，三房里的冰盆壓根就不夠，二奶奶去了那么多回，哪回管過這一點？三奶奶躺在床上都捂出痱子來了，您看都不看一眼，奴婢和您說，您就說這事兒不歸您管.......”
墨蘭連哭帶嚎，整個花廳里，幾乎只聽得見她一個人的聲兒，邊上跪著的墨梅身子一軟，恨不得立刻找條地縫鉆下去才是。
她昏了頭，她早該知道墨蘭這丫頭靠不住，她怎么能跟著她一道往外沖，便是府里頭有萬般的不是，她也該先回了主子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隨墨蘭一道胡來。
世子夫人一瞧就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如今，再加上二奶奶......她怕是活不過明兒了！
墨梅這份擔心，墨蘭是全然覺察不到，這會子，她滿心滿眼只揣了一句話，就是絕不低頭。
李若冷眼瞧著，心底只覺好笑，大伯母有句話說得不錯，要看這些世家大族的夫人奶奶們做人如何、聰明不聰明，端看她身邊兒伺候的下人是個什么表現，便能從中窺視一二來了。
只瞧這墨蘭，第一眼她還覺得是個有些聰明的，如今看來，卻和楊三奶奶一樣，只是表面聰明，內里頭，卻是一個大草包。
這會子，這大草包越哭越大聲，花廳里其余下人們皆垂頭屏息，沒有李若的吩咐，誰也不吱聲。
安二奶奶被墨蘭一通苦惱氣了個仰倒，“好你個倒打一耙的，你們三奶奶，真是好樣的，竟教出這樣嘴皮子利索的人來，外頭看門唱戲的都不如你一半兒會編造！”
“嫂嫂看看，嫂嫂聽聽，我一個二奶奶，竟還得被她一個丫鬟指點規矩！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外頭的聽風就是雨的人那么多，傳出去了，誰管那些真真假假的事兒，全憑他人一張嘴說去，到時候，旁人還不得把我說成是那起子小肚雞腸、見不得別人好的。
我們安家，就沒被人這么戳著脊梁骨說過！我做小娘子的時候尚且沒被人這樣對待過，怎么如今成了王府正兒八經的奶奶了，反倒是，還要被人這樣講！”
安二奶奶兩手疊在一處，使勁兒拍了拍，話音落，又跟著落了幾滴淚下來，她現在是又氣又惱，想她活了小半輩子，這還是有一回被一個小丫鬟踩在頭上指責。
墨梅墨蘭這么一鬧，叫她的臉往哪兒擱？
這三房，純粹就是自己過得不好，也見不得他們二房過得好！早知如此，當初不管柳側妃說什么，她都不該管三房的事兒！這屎盆子一旦沾上，再想甩開，哪又是那么容易的？
“好了，你也別哭了，她一個丫頭懂什么？你和她計較，沒得跌了自己的身份，至于外頭，誰敢說什么？”李若由著安二奶奶哭了半晌，等聲兒歇下來，才抬手拍了拍安二奶奶的肩說道。
安二奶奶抽噎兩聲，拿帕子擦著淚，滿臉的委屈。
李若抬起眼，瞧著底下被人制住的墨蘭，以及搖搖欲墜滿臉慘白的墨梅，慢慢道，
“正巧，你們也都在，今兒個我便把話先交代了。府里頭的規矩，從前沒立好，到我接手以后，新規矩也都和你們說過，各處聽事回話，只管自己手頭的差使，至于旁的，不插手不多嘴，這是對內。另一個，主子們的事兒，絕不置喙，這是對外。
若是叫我在外頭聽到什么不好聽的話，回頭，我就拿你們算賬。”
墨梅渾身一個激靈，瑟縮著身子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置喙主子，夫人明查......”
墨蘭被兩個小丫鬟摁著肩，大睜著眼瞪著李若，心底雖有些惶恐不安，卻仍舊不肯低頭，鼓著腮幫子，一臉不服，
“夫人說得奴婢聽不懂，這事兒，明明就是我們三房受了委屈.......”
這話，便是墨梅都聽不下去了，忙不迭抬手去捂她的嘴，“墨蘭年紀小，不懂事，求夫人和二奶奶見諒則個！”
她若是再不開口，只怕還得被墨蘭牽連進去。
綠玉翻了個白眼兒，一時間都氣笑了，這個墨蘭，就是聰明樣子蠢心腸，這會子，不說趕緊低頭認錯，怎么還和主子犟嘴？
邊兒上年紀更小些的黃蕖直聽得瞪大了眼，墨蘭這話，便是連一向最隨心的白鹿都不敢這么說，這天底下竟還有這樣大膽丫鬟，她也算是頭一回見識了。
安二奶奶一抽氣兒，抬手指著墨蘭，話卻是對著李若說的，“嫂嫂聽聽，聽聽！這都叫什么話？”
“好了，你把她的話往心里去，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黃蕖，你去打盆水來，給二奶奶擦擦臉。”
李若拍著安二奶奶的背，她這樣哭，李若都怕安二奶奶一口氣提不上來，直接在自己跟前昏過去。
安二奶奶泣不成聲，李若寬慰了她兩句，瞧著這戲也唱的差不多了，便斂了心思，轉頭對底下還看不清形式的墨蘭道，
“你口口聲聲說，府里頭，誰都欺負三房，這話我倒是聽不明白。這兩天，你們三奶奶三爺身子不好，在屋里頭將養著，那也有二奶奶替三房管事，若是有什么不好，你們奶奶你們三爺怎么不能說？非得叫你們倆出來這樣鬧？
再者，我雖不在府里，但各處的事兒卻都交給了伏英姑姑管著，若是誰有什么不好，怎么不見你去找伏英姑姑說？還是說，你們這樣鬧，是你們奶奶點了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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