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荊這頭犟牛，陳集是一眼也不想多看，前幾回還想著去他那兒尋點樂子看看笑話，這會兒看了他遞來的方勝，陳集連看笑話的心情都沒了，隔天就把靳二叫了過來，兩個人商量著，看要從哪里下手才好。
王荊不和他們一條戰線，那靳二這邊，就得擔起責任來才是。
這整頓幽州官場的擔子，自然也只能交給靳二去做。
這事兒，除了他，也沒人能攬得下來。
陳集又不大放心，但凡得了空，就得往靳二那里跑的一趟，看看他今日都查的怎么樣了，動了什么人、查到了什么東西之類，靳二對此倒很是受用，他只覺得他大哥這是關心他呢！
當晚，靳二就親筆寫了封信，用他那兩筆歪歪扭扭的狗爬字，大致說了陳集對他的安排，打發心腹，連人帶信兒，讓快馬加鞭趕往上京。
彭城伯世子夫人林氏聽人說兒子派了人回來，一時高興得不行，“快，快叫進來！”
“誒！”小丫鬟屈膝應了，拎了裙子一路往外跑。
林氏連忙打發了來稟事回話的婆子先下去，抻長了脖子往外看，不多時，一個風程仆仆的長隨跟著小丫鬟一路進來，單膝朝林氏跪下去，沒等請安呢，林氏便道，
“免了免了，你們二爺可都還好？身子骨怎么樣？”
“回夫人的話，二爺樣樣都好，這是二爺寫的家書，請夫人過目。”那長隨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小丫鬟接了去，呈到自家夫人跟前。
林氏一把拿過去，匆匆拆了信，從上到下看下來，就看了一會子，原先的笑意便散了個干凈，緊跟著眉心跟著蹙起，一臉止不住地擔憂樣。
“夫人？”大丫鬟見她如此，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
林氏緩過神，搖了搖頭表示無礙，跟著把信疊好，吩咐道，“去瞧瞧老祖宗那邊擺飯沒有。”
有小丫鬟領了吩咐，一溜煙兒出去打探消息了。
林氏轉了視線，看向跟前的長隨，“坐下說話。”
話音落，便立刻有人搬了一只四角小凳子放在長隨身后，那長隨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坐下去，兩手搭在膝蓋上，一臉緊張地盯著地上那張織金羊絨地毯。
“你們二爺最近，常和燕王世子在一處？”林氏瞧著他，問道。
那長隨點了點頭，“近來二爺和燕王世子爺都在一處，二爺有什么不會的，都去問燕王世子爺，或者，有什么麻煩也都托燕王世子爺給辦了。世子爺待二爺好得很，便是跟親兄弟也沒什么分別了。”
林氏心底嘆了口氣，這話，一聽就是二小子的口吻，那孩子，瞧著心大，實際上卻是粗中有細，他這是怕自己怪罪燕王世子把他推出去頂風頭呢。
可見，那孩子心底門清兒，什么都知道。
他難得這樣周全一回，林氏還能說什么？到底只能嘆了口氣，又問了長隨幾句，無外乎就是他吃的可好睡得可好之類的。
沒多會兒，先頭出去的小丫鬟彎腰進來，“老夫人傳膳了。”
“好，我知道了。”林氏站起來，順勢把信紙收進袖口的內袋里頭，想了想，轉身對那長隨道，“你這一路也辛苦了，下去歇一歇。”
話音落，她身后的大丫鬟便從腰間拿了些碎銀子塞過去，那長隨得了賞賜，心底大松了口氣，忙謝了恩，跟著丫鬟退出了屋子。
林氏搖搖頭，帶著人快步往正院過去。
正院花廳里一片熱鬧，林氏走到門口，便有個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二等丫鬟迎出來，笑瞇瞇地給她請了安，“老夫人剛還問起呢，聽說二爺遞了信來，正惦記著。”
林氏想了想那信上的內容，嘴角的笑都有些發苦，只得轉了話音問那丫鬟，里頭正笑什么，怎的這般熱鬧。
這段日子，老夫人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已經很久沒這么高興過了。
那丫鬟連說帶笑，“是秦王妃打發人送了一只貓兒來，那么點大，說是，獅子貓，是山東來的。
老夫人喜歡得緊，綠珠那丫頭不是會針線，就拿了粗線，鉤了件小衣裳來，這會兒剛給那貓兒穿上，老夫人看得樂呵，就笑了。”
“這樣啊。”林氏點了點頭，繞過屏風進了里間，給彭城伯夫人關氏和老夫人一道請了安。
“你來了，你瞧瞧，這小東西，怪可愛的。二小子若是見了，必定歡喜。”彭城伯老夫人指了指綠珠懷里的那只通體雪白的小貓兒，樂呵呵笑道。
“他那個性子，什么新奇的不稀罕？”林氏笑起來，順勢挨著婆母關氏坐下來。
“這貓兒好好養著，回頭二小子回來了，拿給他好好稀罕稀罕。”老夫人笑瞇瞇地交代綠珠，“什么小衣裳、小鞋子的，都弄上，這貓兒長得快，一天一個樣。”
“誒。”綠珠忙屈膝應了，正好外頭有人來傳話，說是問老夫人這飯要擺在哪兒。
“就在這兒吧。今兒個他們都不回來，咱們娘仨，也不必擺到前頭去。”老夫人一句話拍了板兒。
關氏和林氏應了一聲，丫鬟們挪了張四角桌子來，擺了飯，又抬了椅子過來放好，老夫人領著她們倆用過飯，丫鬟們收拾了殘羹，上了茶，老夫人接過，抿了一口，又問林氏道，
“二小子如何了？身子可都還好？他那性子，沒惹出什么禍事來吧？”
“都好。”林氏先應了一句，“今兒個還遞了家書來。”
關氏見她沒個動作，便揮揮手，打發了廳內的丫鬟婆子們出去。
等人一走，林氏才把袖口內袋里的家書遞過去，“他還怕我們怪罪燕王世子，專門派了個心腹過來，幫著周全說話。這可真是.......”
老夫人和關氏湊在一處，上上下下把那家書看了一遍，兩個人竟都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林氏眨眨眼，一臉不解地瞧著她們二人。
老夫人一拍扶手，指了關氏道，“你給她說說，我看你兒媳這是還沒想清楚呢。”
“你來，”關氏朝林氏招招手，把她叫到身邊兒來，笑著道，
“咱們讓二小子去幽州，是不是說過，這是福禍相依的。若是事情辦好了，一切順利，咱們家，就算從這外戚上退下來，也能得個周全安穩。
若是不然.......大不了，就是舍了這榮華富貴，咱們幾個老的該怎么就怎么，好歹保全二小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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