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賀被燕王當著眾人的面落了個沒臉，心底憋了一股火，再看燕王對陳集一臉和顏悅色，對自己卻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沒一個好臉，心底那股火越發旺了起來。
明明不該如此的！
陳集和李氏回府之前，父王分明更偏疼他一些！他比陳集聽話，又比老二會來事兒，能在父王這兒得了青眼，是再正常不過的。他一度尾巴翹上天，以為自己能仗著父王的偏疼和老二打擂臺。
至于陳集，那會兒的陳集壓根不被陳賀放在眼底。
幼時不懂事兒，他還會屁顛屁顛跟在陳集這個大哥身后，巴巴兒地叫著大哥，讓他帶自己一塊兒玩，陳集看不上他，但也不針對他，每回見了他和老二，都是翻個白眼抬腿就走，陳賀年紀小，也不往心里頭去，后頭被柳側妃撞見了，就氣壞了，親自把陳賀抓去一頓打，耳提面命地叮囑他和老二不許他們跟陳集玩兒。
柳側妃疼老二，不舍得多打，但又怕下手輕了這倆小的不記在心上，于是便下了死手揍陳賀，算是殺雞儆猴。
那回柳側妃究竟用什么打的他，打了多久，后頭他又在屋里頭養了多久，因為時隔太久，陳賀已經記不大清了，他只記得柳側妃說過的話——“人家是王妃肚子里托生的，別瞧你父王一時半會兒喜歡你們，可他心底，最要緊的還是那沒禮貌的小紈绔，真遇上大事兒，你們父王頭一個就拿你們給那小紈绔墊腳！”
“你們沒臉沒皮貼上去，一聲聲哥哥叫的稀罕，人家心底，指不定怎么笑話你們呢！你娘我出身本就比怡景殿落了一截，你們不說和人比念書比習武，反倒是顛顛兒的追著人喊哥哥，回頭被人賣了你們還幫人數錢去！”
后頭柳側妃罵罵咧咧說得話，他記不大清了，可就這兩句，他硬是記到了現在。
從前他不大信，一心想證明燕王心底最要緊的是自己，前兩年上，陳賀也一度覺得自己賭對了，畢竟，當初宮里頭下旨，說要讓燕王府的人回上京住一段日子的時候，燕王本來有機會從中調換一下人，畢竟，皇帝也沒明說要讓陳集回去，可最后燕王不也讓陳集去了？
他那會兒沾沾自喜了許久，陳集去了上京，那就是兇多吉少，不像自己，被燕王帶在身邊，認識了不少燕王從前的舊部，又跟著聽了許多事兒，彼時陳賀覺著，等陳集死在上京，那這世子之位，八成能落在自己頭上。
雖然老二有阿娘幫襯，但阿爹又不喜歡書呆子！
這個念頭在陳賀心底盤旋了許久，久到他自己都覺著這念頭快要成真的時候，陳集居然安然無恙的從上京回來了！
他不僅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個李氏，這夫妻倆一回王府，就把原先的平靜日子給打破了。
阿娘手頭中饋的差使被奪了，連父王眼底也再瞧不見他，至于老二，父王心底一直不怎么看重他，陳賀壓根就沒把老二陳秀放在心底！
他只是恨父王怎么變心得如此之快，明明從前還總在人前夸他是個能干懂事的，一副只有他才是燕王府嫡出世子的模樣，怎么陳集一回來，這天兒就徹底變了？
陳賀心底早就生了不滿，前頭楊三奶奶娘家的事兒一出，他跟著受了牽連，在屋里躺了好長一段日子，等身子將養好了，那份不滿也跟著從四五分漲到了七八分。
楊三奶奶固然有些不是，可她到底也是他陳賀的嫡妻！夫妻本一體，楊三奶奶娘家出事，求到王府來，王府不說搭把手，反倒是還反過頭踩了白家和楊家一腳，這在陳賀看來，不僅是打楊三奶奶的臉，更是在打他的臉！
尤其是今日再見到燕王如此厚此薄彼，陳賀心底一時更恨了。
他比楊三奶奶聰明些，他的恨，都是藏在眼底，偶爾才露出那么一兩絲來，李若瞄著陳賀的神色，默默垂下眼，扯了扯陳集的衣袖。
陳集明白她的意思，可卻半點兒不收斂，只和燕王越聊越多，甚至說到了軍備問題上。
燕王這幾年雖說老了、懦弱了，可到底也是正兒八經上過戰場的，對幾個兒子，自然也是望子成龍，希望他們能子承父業，再加上從前陳集一句話都不和他多說的性子，今兒難得挑了這么個符合他心意的話頭，燕王一時高興得不行，滔滔不絕地和陳集討論起來。
他們兩父子之間，好像親密無間，任誰都插不進去。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快活，二爺陳秀在邊上傻呵呵跟著樂，他不懂軍所里的事兒，也只能傻樂。陳賀倒是有心想插嘴，但陳集像是算準了他一樣，每每他要開口，陳集就能把話音接過去，一點兒話鋒不給他留。
氣得陳賀面色鐵青，只能和陳秀一塊兒聽燕王和陳集說話。
一直盯著這邊的柳側妃同樣氣得渾身發抖，一雙眼睛惡狠狠剜了陳集一眼，這該死的小紈绔，當初在上京，怎么就沒要了他的命？
還有老三也是個蠢笨的，怎么就放著王爺和這小紈绔說話！他那張嘴是白長的嗎？老二也真是，謙讓哪是這會兒用的，那小紈绔才回府多久，這王府里外上下就都快被他們給把持過去了，他還不知道替自己爭取一番！
柳側妃心底怨憤不已，后頭放的漫天煙花，她是一點兒也看不進去。
這一回守夜，快樂的是別人，但憋屈的是柳側妃和陳賀。
等前頭事了，回了自己院子里，陳賀把伺候的人全都遣出去，臉上的笑意瞬間落了下來。
“做什么把人叫走？我頭上頂了一天的頭面，累都累死.......”
楊三奶奶這句抱怨的話沒說完，便被一個砸到腿邊的茶盞嚇得噤了聲。
那茶盞碎開，冷掉的茶水四濺開來，沾在楊三奶奶新得的妝花馬面上，她卻一聲也不敢吭，咻地站直了身子，一臉惶惶地瞧著陳賀，“三爺.......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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