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搬了圓凳放在一側,鄧全一臉誠惶誠恐地謝了恩,卻是一抬屁股,穩穩當當地坐在了圓凳上,那模樣,半點兒也不見小心客氣。

  這坐下去之后,鄧全身上那副誠惶誠恐便收了大半,先問了問怎么不見燕王和燕王妃以及世子爺,又問了問這幾位身子骨可都還好。

  話里話外,都在打探燕王府的家事。偏那態度那語調,又不像是來賀新年的,倒像是,來審人的。

  這也太急了些,連裝都裝不了多會兒嗎?綠玉在邊上聽著都覺得不舒坦,你就是個來送禮的,送了禮,說兩句吉祥話趕緊走不就得了,偏還要擺架子,不知道的以為是皇帝親臨,擱這兒訓話呢,什么都要問!

  “王爺一大早就往軍營去了,年節時候,邊關防守不能松,否則外頭那些人也不安穩。世子爺身上有差使,也去外頭了。王妃昨日吃多了酒,不舒服,正在床上歇著,聽說是圣上派人來了,還特意囑咐我要好生招待著。”

  李若輕描淡寫地說完,抬眼望著鄧全,“不知,可是圣上有什么交代?若是有,勞煩公公等等,我派人把世子爺和王爺請回來。”

  她眸光并不銳利,但卻叫鄧全如坐針氈,他干笑兩聲,聲音尖利陰柔地解釋道,“就是圣上叮囑奴才讓問一問,圣上一直惦念著王府諸位呢,年節前就一直念著了,前兒個宮宴還提了世子小時候進宮,摔壞了太后娘娘那兒一只琺瑯瓶的事兒呢。”

  “有勞圣上惦記。”李若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地瞄他一眼。

  這話,說得可真好聽。

  一早就惦念著了,偏這年禮卻拖到如今才送來,嘉和郡主的年禮都早就送到了!

  鄧全瞄著李若的神色,一時也猜不準她的態度,只得先笑盈盈地道,“原本,是該十一月底就到的,但是路上被風雪耽擱了,這就來晚了,都是小的不是,夫人莫要見怪。要不,咱們這就先過一遍禮?要是有什么不好,奴才也好及時給圣上說。”

  李若笑意溫和,“也好。”

  她也想看看,皇帝能摳搜到什么地步,竟連年禮都要省了。

  鄧全朝后頭站著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那小太監從袖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來,打開,上前一步,拉長嗓音搖頭晃腦地道,“圣上親賜白玉寶瓶一對!花開富貴雙面繡一對!粉珍珠一斛........”

  瞧著挺厚一本冊子,從那小太監拿出來,到拖著嗓子念完,統共也沒過半炷香。

  鄧全站起來,接了冊子,殷勤非常地遞到李若跟前,“今年各地也有遭災的,國庫不豐,宮里頭也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連圣上每日里的伙食都減半了,今年的年禮,便都少了些。”

  “夫人瞧瞧,東西如今都在前頭院子里了,夫人可要出去點一點?”

  簡直是笑話!皇帝一頓飯最少十八個菜,減半,那也有九道菜!

  更何況,王府里留下的暗線又不是沒報,這段日子,皇帝給那所謂的鶴虛道長送的銀子可不少,那鶴虛道長說是要祭天,要牛羊各十頭,玉器不計其數,又是各類東珠、珊瑚若干,皇帝一股腦可都給他了。

  這可半點兒看不出來他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更何況,今年宮里給別家的年禮和往年可沒什么大差別。

  說白了,不過是故意要落燕王府的臉面,拿各地災情做借口,若是燕王府敢有一分不滿,指不定這驕奢無度的帽子就得扣下來。

  倒真是,好陰險的計策。

  李若伸手接了冊子,象征性翻了兩頁,便把冊子遞給了綠玉,“點就不必點了,圣上哪一年送禮的不是好東西?何況這么多東西,真要點,也麻煩。公公趕了一路,想必都累壞了,您是先歇著?還是,先吃點兒東西?”

  鄧全臉上笑意一僵,他怎么聽著,燕王世子夫人這像是話里有話?

  李若上下掃了鄧全一眼,笑著道,“我瞧公公是累壞了,一路辛苦,要不,這會兒先歇一歇,我叫灶上備些吃食,一會兒您醒了再給您送去。”

  “這,也太麻煩夫人了......奴才就坐一會兒就是。”鄧全推拒兩句,臉上笑意逐漸僵住。

  圣上交代了,讓他好好從李氏這兒套兩句話,這王府里會派李氏出面倒是和圣上預料得半點兒不差,可這李氏,怎么又和自己聽說的半點兒不同?

  不是說這李氏最是沒主見,性子溫順,再講究規矩不過,怎么這會兒就不是了?

  鄧全干笑兩聲,腦子沒有嘴巴快,等反應過來,他已經莫名應了李若的安排。

  這會兒再想反悔也不成樣子,鄧全只得咬牙謝了李若,跟著王府的丫鬟一道拐到前院歇息。

  人一走,綠玉吊著的那口氣瞬間落下來,“這也太過分了,那年禮,哪兒叫年禮!”

  半點兒不合規制!

  “行了,有就不錯了。”李若讓她把冊子收好,“那些東西,叫紫菱盯好了,單獨放一處,別用上。”

  宮里頭賞下來的東西,最近是不能用了。

  綠玉氣呼呼應了,轉頭出去找紫菱傳話。

  紅袖探身進來,“夫人,他們已經歇下了,路上打聽了世子爺和王爺最近在忙什么,茉莉打了個哈哈應付過去,那姓鄧的說,明兒一早他們就得走。”

  她垂下眼,貼近李若幾分,語調放輕,“二門外的婆子回話,說是,裝年禮的車轅里只落了薄薄一層雪,也不臟,他們騎的那幾匹馬,這會兒進了馬廄也不吃草喝水。再一個,那姓鄧的還有那個小太監腳上的鞋襪都是干的。”

  若真是一路趕來,車轅怎么可能只沾了一層雪?那倆人的鞋襪怎么可能半點兒不潮?還有那馬兒,若是趕了一路,怎么可能不餓不渴?

  這是拿她當傻子哄呢。

  李若笑了笑,“打發白鹿去和世子爺說一聲。”

  “誒。”紅袖低頭出去,那邊綠玉又進來了,手上捏了一封信,滿臉喜色地遞到李若跟前,“夫人,是金枝寫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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