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煙縮在自己屋里，瞧著金枝送來的那些好東西，心底有股說不出的激動。
她沒想到大奶奶居然這么看重自己！這份禮，和杜姨娘進門的時候一般無二，甚至，還比杜姨娘那份多了十兩的銀子！
大奶奶這是要抬舉自己呢！
那些金光燦燦的首飾，那些華美絕倫的尺頭，她看一眼便覺得心醉。這也越發堅定了碧煙要留在府上做姨娘的心思。
但是大爺那個性子......大爺最是自負，也最恨旁人不把他放在眼底。他若是得知自己幫著大奶奶調換了那支筆，自己恐怕要落得個死無全尸的局面了......
不行，她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碧煙望了望金枝送來的盒子，咬了咬牙，抱著盒子朝著書房奔了過去，她得把這些東西原模原樣地放好，到時候，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
夜半時分，顧府東院亭子里亮了盞宮燈，風靜樹止，陳集便到了。
稀奇的是，這人今日不是跳墻進來的，而是叫人撬了東院側門的鎖，光明正大走進來的。
李若只瞧了一眼，便壓下了心底的疑惑，攏著身上的斗篷迎到亭下，屈膝和他見了禮，“世子爺要的東西，我已經拿到了。”
陳集往前靠了幾步，既能借到那點微弱的燈火，又不會離李若太近，他從李若手中接過那支筆，抬手摩挲了兩下那玉質雕刻物，須臾，那狼毫從中間裂成兩半，一塊不規則的羊皮地圖掉落出來。
陳集眼底透出幾分光彩，利落地把東西收入懷中，朝李若笑道：
“李娘子果真聰慧。”
“世子爺過譽了。既然東西你已經拿到手了，敢問，世子爺打算何時出手助我離開顧家？”李若抿了抿唇，對陳集這份夸贊有些敬謝不敏。
這位世子爺那張金口一開，便是要叫人付出代價的。
“這個簡單。”陳集答得干脆，“三日之內，我必定叫顧家心甘情愿地送你出去。你只需收拾好東西等著就是了。”
李若知道他這么說那必定就是有極大的把握了，不由長舒了口氣，抬頭正欲送客，卻瞧見了陳集齜牙咧嘴的模樣。
“世子爺......受傷了？”李若有些愕然。
陳集悶著嗓音應了一聲，“也不是什么大傷，這幾天，忙著替你操持搬出去的事兒，出了點小意外，被陛下拿到宮里頭在殿前跪了一天罷了。”
他說著，又動了動腿，一副傷到了筋骨的模樣。
李若想到他今天破天荒的走了門，再想到他也是為了幫自己才會受傷，心底不由浮上幾分愧疚，也不好意思就這么趕人走，于是只好請了陳集到亭子里坐下，又叫金枝去拿點兒治跌打損傷的藥來。
金枝偷偷摸摸瞥了好幾眼陳集，不情不愿地去了。
“你這個丫頭，似乎對我挺有意見？”陳集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李若。
“她是擔心我。和世子爺沒關系。”李若語氣平和地接過話去，這位世子爺不好惹，她可不想讓他記恨上金枝。
陳集拉長嗓音哦了一聲，“之前讓人拿給你的東西，都看過了？就沒什么想問的？”
他說的是上回李若管他要的，關于李若阿爹身死之事的細節，陳集確實說到做到，把他所知道的都收集成冊，叫那兩個暗處的護衛送到了李若手上。
拿到東西的頭天晚上，李若便把那冊子從頭到尾細細的看了一遍，確認阿爹的死與李家徹底無關之后，她是長舒了口氣的。
至少，李家對自己的好，是純粹的，而不是因為愧疚。
此刻陳集問起，李若先是輕輕搖了搖頭，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咻然頓住，片刻后，才低低問他：
“我阿爹真正的死因，李家，知道嗎？”
她不敢拿這些話去問大伯母，一來，怕他們不知道，自己貿然去問，反倒是容易壞事。二來，她怕他們知道......李家若是知道，卻什么都沒做，甚至這些年全然不與自己透露一星半點兒，她心里頭過不去這個坎兒。
“你大伯素來聰明。李家其余人說不準，但至少你大伯，不可能一無所知。”陳集答得飛快，他像是一下看破了李若內心所想，聲調緩和地接話道，
“你也不必覺得如何。有句話說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大伯不僅是你阿爹的大哥，也是李家的族長。你們李家人多，稍有差池，便是上百條人命的事兒。換做是你阿爹，也必定會選擇隱忍不發。再者，你大伯這幾年一直處于被動之地，他手頭上沒有任何證據，就算有所懷疑，也不好做什么。”
李若眼眶猛地一紅，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歇了片刻，才接著道：“我知道了。多謝世子爺。”
陳集看向李若，黝黑的眸子里映出幾分捉摸不透的光彩，“聽白鹿說，你最近改信佛了？”
白鹿便是陳集派到她身邊暗中相護的兩個護衛之一。
李若手死死攥住帕子，臉上卻露出幾分不解，“這怎么了？難道，信佛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我不過隨口一問，沒有旁的意思。”陳集打量著她，見她眼底幾乎掩蓋不住的警惕和戒備，心底不覺好笑，這個李若，還是和沒長大的孩子一般，什么情緒都寫在眼睛里，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
真是有意思。
李若聽他這話里有話的意思，更是有些惴惴不安，陳集此人太過聰明，自己的反常落在別人眼底還能用受了情傷掩蓋過去，但陳集這頭卻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重生一事，絕不能給別人知曉。
李若松開了緊攥著帕子的手，朝陳集笑了笑，不捉痕跡地扯開了話題，沒多會兒金枝取了藥過來，李若把東西一股腦塞進陳集懷里，也顧不得禮數不禮數了，直接下了逐客令，
“時候也不早了，世子爺快先請回吧。有什么，世子爺再叫白鹿遞話給我就是。”
這話說完，她也不等陳集什么反應，自個兒倒是先起身做出送客模樣。
陳集眉梢輕挑，片刻后，他才轉身離開。待是出了顧府東院兒，陳集想著方才李若的態度，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必清那個酒肉和尚也有算對的時候。”
這個李若，倒是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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